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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八


  「咄!」求真低喝一聲,「過去的事,最好統統忘得一乾二淨,一切均自今日開始,明白沒有?」

  列嘉輝笑,「她想查我歷史。」

  許紅梅也笑,「他過去不知有多少異性知己。」

  這是典型戀愛中男女心態,既喜又悲,患得患失,求真十分瞭解。

  「聽我的話不會錯。」

  許紅梅凝視列嘉輝,「你不會再犯過去的錯誤了吧?」

  「我何曾有錯?」

  「那我何故與你分手?」

  「全屬誤會。」列嘉輝轉過頭來,「女孩子最小心眼。」

  小郭晴在一旁眼睛瞪得像銅鈴。

  經過半世紀的滄桑,他們終於可以在一起痛快地戀愛了。

  小郭咽一口涎沫,看著這一對年輕男女,忽然由心底笑出來,「對,女孩子小心眼,男孩子魯莽,現在你們之間的誤會已經冰釋,還呆在此地幹什麼?回家去吧。」

  列嘉輝與許紅梅手拉手,相視而笑。

  許紅梅說:「我真的一點都不記得你對我做過些什麼可怕的事。」

  列嘉輝「哼」一聲,「說不定是你辜負我更多,此刻把話倒過來說。」

  求真心想,誰欠誰都好,千萬不要再錯過這一次機會。

  許紅梅說:「求真,我們打擾你也夠多了。」

  「不妨不妨。」

  他們各自撇下異性伴侶,重回對方懷抱,如余寶琪林永豪那樣的人,無辜做了他們的插曲。

  「仍在本市居住?」求真問。

  列嘉輝答:「你來過我們家,你知道那裡環境不錯。」

  呵,那位管家先生會怎麼說?

  果然,許紅梅說:「那處什麼都好,就是有個怪管家,老喜歡瞪著人看,好像不認識我們似的。」

  求真只得笑。

  「不過他服務實在周到,算了。」

  求真送他們出門。

  「求真,有空來看我們。」

  求真也說:「對,我們要保持聯絡。」

  只見列嘉輝先開了另一邊車門,侍候許紅梅坐上去,關好車門,自己才坐到駕駛位上。這是上一個世紀中的規矩。那個時候,女性身分嬌矜,男伴以服侍她們為榮。

  到了世紀末,風氣大變,女性不得不自寶座下來,協助抵抗通貨膨脹,結果做得粗聲大氣、蓬頭垢面、情緒低落。

  二十一世紀終於來臨,各歸各,負擔減輕,卻更加寂寞,忽然看到這一幕旖旎的風光,求真有點怔怔地。

  再回到屋裡的時候,小郭已經走了。

  他那種神龍見首不見影的作風,比他叔公尤甚。

  他帶著許紅梅那五張磁碟一起離去。

  求真看了當日新聞,便休息了。

  一連好幾日,她都努力寫作,電腦終端機密密打出她的原稿,一下子一大疊,求真無限感慨,這就是她的歲月,這就是她的河山。

  過兩日,求真家來了一個不速之客。

  他是列宅的管家。

  求真曾蒙他禮待,故對他也相當客氣。

  那位中年人一坐下便說:「卜小姐,我已經辭職不幹,你替我做個見證。」

  求真一怔。

  「將來列先生回來,你代我美言幾句,我是不得不走。」他惱怒他說。

  「有事慢慢說。」

  「我同那一對年輕人合不來,他們要拆掉屋子的間隔,重新裝修,我劇烈反對無效,只得辭工。」

  求真頷首。

  「他們到底是誰?列先生與老太太又去了何處?」

  求真無言。

  「他們是否合法繼承人?卜小姐,我有無必要將他們告到派出所去?」

  「相信我,他們是合法的。」

  「那年輕男子的確長得像列先生,難道是……」他噤聲。

  求真娓婉地說:「辭了工也算了,列先生不會虧待你。」

  管家不語,過一會兒又說:「我準備退休,哪裡再去找列先生那樣好的東家。」

  「你做了多久?」

  「整整十一年。」

  「可以領取公積金。」

  「列先生走之前已經發放給我,」他停一停,「卜小姐,他們倘若回來,請告訴他們,我隨時出來幫他們,這是我家地址。」

  「沒問題。」

  管家又說:「那對年輕人真怪,一時好幾天不眠不休,一時數日足不出戶,發起脾氣來亂摔東西,可是過一陣子又對著傻笑,甚至看著對方呆呆落淚,精神似有毛病。」

  求真想,呵,自古熱戀中男女是這般怪模樣。

  「不怕,不怕,他們沒事。」

  管家賭氣道:「我不想再看下去了。」

  「您多多保重。」

  「幸虧有卜小姐這樣殷實的人為我做見證。」

  求真唯唯諾諾。

  二十一世紀了,能有多少人可以有資格什麼都不做,也不理世間發生些什麼,專心一意,瘋瘋癲癲談戀愛。

  列嘉輝與許紅梅終於如願以償。

  求真撥電話給琦琦。

  有一位小姐來接聽,「我是新房客,立刻就要把電話號碼改掉。」

  「打擾了。」

  「你的朋友沒有把新號碼給你嗎?」

  「想必是忙,忘記了,稍遲也許她會同我聯絡。」

  對方有點同情求真:「靜靜等一會兒吧,她想找你,一定找得到,不要到處去搜刮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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