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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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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男人與那封信 梁太太一早已經把房間收拾乾淨,專等女兒寶熙回來度假,同時又督促傭人做了幾個清淡可口的菜,忙得團團轉。 梁先生與司機早已去了飛機場,梁太太猶自不放心,每隔一陣子便打手提電話問個究竟。 寶熙已有兩年沒回家了。 梁太太只得飛過去倫敦看女兒,每次回來,均同親友抱怨吃不消,「那種鬼地方!日日天昏地暗下雨,住久了,想自殺。」 但是寶貝女兒卻喜歡那個陰暗潮濕的霧都,奈何。 今年春節,她總算肯回家了。 一聽得門鈴聲,梁太太便撲將出去。 見到女兒,連忙握住手。 寶熙笑著叫聲媽,脫衣除鞋,接著洗把臉,喝一大碗桂圓湯,然後打個哈欠,回到自己房間,倒頭便睡。 梁先生笑說:「放肆。」 梁太太歎口氣:「女孩子也不過這幾年流金歲月,老大之後,嫁了人,又得做事業,待生下孩子,更加豬狗不如。」 「大悲觀了。」 「嫁得好不好,不是我同你可以控制,父母的寶貝,到了夫家,也不過是賤媳。」 「寶熙一歲開始你就這麼擔心。」 「我說的是實話。」 「你放鬆點好不好。」 梁太太笑容又回來,「寶熙氣色真好。」 「可不是,難怪人說,美媽生美女。」 梁太太笑說:「啐!」 其實寶熙並沒有睡著。 她仰著面孔看牢天花板沉思,能夠回到自己家來真好,有娘家的女孩子是天下最幸福的女孩子,這張單人床她自十四歲便已擁有,熟悉而溫馨,躺在上面,又像回到少女時代。 寶熙一直覺得自己幸福,家境小康,父母鍾愛,她的前半生過得無憂無慮。 童年時,寶熙不小心摔了一跤,便是梁家的大事。 受了什麼委屈,梁爸總是微青著臉去替她出頭。 她的生活順利,豐足,可說是沒有瑕疵。 只有一點陰影。 寶熙歎口氣。 事過情遷,還去討論它作甚。 可是思維不受控制,加油絲般鑽人腦袋。 是那個男人。 她渾身不自在地翻一個身。 「寶熙,你的電話。」 是母親的聲音。 「誰?」 「文珠表姐。」 寶熙明知文珠遲早會找她,但是忍不住打個突,勉強地應,「我在房裡聽。」 梁太太絲毫沒注意到女兒臉色與聲音已變。 她當然也不會知道,寶熙兩年不回家,就是為著避這個文珠表姐。 這時寶熙打醒精神,咳嗽一聲,清清喉嚨:「表姐,長遠不見。」 「喲,你還記得我們嗎?」 「天天記著呢。」這倒是真話。 「你且休息,明天我們出來喝茶好好談。」文珠仍然那樣識趣溫婉,善解人意。 「一言為定。」 梁太太進來,「文珠說什麼?」 「約好明天見。」 「這個孩子,難為她了,」梁太太歎口氣,「她的事,你知道吧。」 「你好像提過。」 「文珠婚姻不如意。」 「媽,婚姻不愉快是很普通的事,婚姻愉快才難得呢。」 梁太太不語。 「況且,文珠手頭上有點錢,不會吃苦,你放心。」 「可是,她多寂寞。」 「媽媽,我也寂寞呀,人生本來孤寂。」 「好好,難為你看得開。」 「文珠還有小女兒作伴,生活不難打發。」 「你們新派人另有一套見解,不同你說了。」 真的,殷文珠大可學城裡其他名媛,隍7d一片時裝店,搞幾個慈善舞會,同時看看有什麼更好的對象。 「可是,」梁太太轉過身子來,「那個人,問文珠要錢呢。」 「媽媽,」寶熙不得不再一次安慰母親:「朋友尚且有通財之義,給得起給,給不起撥三條九,無所謂。」 「咄!」梁太太出去了。 母親一走,寶熙的臉就掛下來了。 文珠在兩年前忽忽結婚,希望不是因為她梁寶熙的關係。 話該怎麼說呢。 這件事,是寶熙心頭上的一條刺,是她生活中的陰影。 她用手捧著頭。 往事如塵那樣,紛紛落在她心頭上,成為一樁樁細節。 那一年,她才十七歲。 文珠比她大四年,二十一。 文珠在中學畢業後曾經到美國加州讀過一年書,功課一向不算出色的她不喜留學生涯,打退堂鼓,回家過完暑假沒有再回去,成日遊蕩。 跟著一班中年太太喝喝茶,逛逛街,很快便是一年,寶熙還挺羡慕文珠那種生活。 她問父親:「爸,要是我學表姐,你怎麼說?」 「爸爸巴不得你留在爸爸身邊天天陪著爸爸,可是什麼都不做,一個人會悶的。」 看,回答得多技巧。 第二年暑假,梁先生鼓勵女兒學打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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