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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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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少良把它送給我之後甚少提及,開頭還在聖誕卡上提一句「吐吐可好」,最近這幾年,已把吐吐丟在腦後。 「來,吐吐,我們是兩顆寂寞的心。」 吐吐嗚嗚作聲。 王少良一日有了孩子,更會渾忘這頭愛犬。 我一直等江博士的電話。 星期一,她影蹤全無。 到了星期二清晨五時,醒了,就再難入睡。 世上充滿吊兒郎當,講了話不算數的人,江映珠博士會不會是其中之一? 清晨思維特別清晰。 忽然之間,我向自己坦白,于子中,乾脆承認吧,當年除夕,你一見江映珠就為她深深吸引。 只不過她是別人的未婚妻,只不過她當時的表現奇差,你才沒有進一步表示,現在,現在情形不同了,現在大家都已經比較成熟。 現在,一切可以重新開始。 星期二我自上午等到傍晚,黃昏比較緊張,那是她下班的時分,無論如何,應該抽空撥個電話給我。 到了下午六時,我開始灰心,她出差之後,已經忘記我這個人了。 江映珠同王少良一樣,記性奇差。 我等到晚上八時,內心忐忑,完全似戀愛中人,然後,電話鈴聲響了。 我渾身鬆弛下來,像得救一樣。 「于子中?我是江映珠,你忘記把電話號碼給我,我忘記向你要,電話簿裡又沒有登記,結果要勞駕朋友。」 我只會在電話另一頭傻笑。 「我到府上來如何?」 我還沒來得及作任何表示,她已經說:「我先去買些炸魚薯條。」 「我有啤酒,加半打炸蠔。」 「是。」她爽快地掛線。 我身上每一個細胞都重新活轉來。 可憐,這分明就是戀愛了。 我怔怔地想,這是幾時開始的事? 我半掩著門等她,寒風颼颼自門縫鑽進,我吃盡了西北風,吐吐不悅地滿屋遊走。 幸虧不到半小時,她就到了。 她穿著紅大衣,下雪了,雪花沾在她肩膀上。 「請進來。」 「噓,好冷。」 吐吐對牢她嗚嗚聲。 她看牢它,「好醜好凶的狗。」 「到這邊坐,且暖和暖和。」 我開一罐啤酒,斟進玻璃杯。 「別給我太多,一則要駕車,二則要上班。」 我聽了溫和地說:「你這呆子,今日是除夕,明天是新年,誰同你上班。」 江博士呆住,「除夕,」她喃喃道:「我竟忘了。」 「整個實驗室的人都不記得?」 「我獨自關在房內死做,難怪出來時人人都已走光了。」她聳聳肩。 吐吐緩緩走近,露齒,表情猙獰。 江映珠忽然放下酒杯,「等一等,我在何處見過這只狗?」 我心打一個突。 糟糕,我怎麼沒想到這個紕漏? 「這只沙皮左耳上有一搭黑記,我曾經見過這樣的一隻狗,嗯,在何時,在何處?」 正在此時,吐吐忽然發難,作勢欲撲。 我不得不喝止:「吐吐,不!」 它馬上伏在地毯上,吐吐是只好狗。 太遲了,江映珠已經抬起寒星般雙眼。 「吐吐!我當然認識它,不過,你又是誰?于子中,現在我覺得你挺面善的。」 「我——」 「啊,我想起來了,也是除夕,也是吐吐,我現在知道你是誰了!」 映珠霍一聲站起來,瞪看我。 我預備接受懲罰,我舉起雙手,表示投降。 「我在王少良家見過你!」 「不,映珠,那是我的家。」 她冷笑,「你無故把我罵一頓。」 「的確是我有失風度,我向你鄭重道歉。」 「但凡女子不聽話,就得捱一頓揍?」 「對不起,我當年少不更事。」 「這樣年輕,如此學養都救不了你,你是一隻沙文豬。」 「我都改過了。」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她取過大衣,再次在除夕夜怒氣衝衝離開我的家。 我追上去,拉住她,「請聽我說。」 她摔開我的手。 我受了委屈,男子漢大丈夫如此拉拉扯扯算什麼,「請聽我說。」這是最後一次哀求。 冷風一吹,雪花沾額,大家都靜下來,正當我以為事情可以有挽回的時候,不知從什麼地方冒出兩個警察來,他們顯然是巡邏經過這一區,因見一男一女爭執,故問:「小姐,有事嗎?」 他們總是幫女性。 映珠一怔,登上車,「沒事,警官們,我沒事。」她像是忘了為什麼生氣,鎮定地把車子開走。 那兩個警察居然有膽子對我笑笑說:「新年快樂。」 我回到大門前,發覺忘記帶門匙,吐吐站在門裡向我吹叫。 「難怪王少良要把你送走。」我喃喃道。 我轉到屋背後,自廚房的氣窗爬進屋,落地時扭到足踝,痛入心肺。 什麼樣的除夕! 我把冷卻的炸薯條喂了吐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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