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亦舒 > 天秤座事故 | 上頁 下頁 |
四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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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女士抬起頭,想了很久,目光凝視遠方,像是記起前塵往事,又似感慨萬千,終於說:「這同眼光無關,反而與命運掛鉤。」 立軒微笑答:「阿姨,現代女性選擇比較多。」 姚女士立刻說:「祝你們幸運。」 日朗很寬慰,母親能做到這樣,她已經十分滿足。 是她先走對了這第一步。 飯後兩人告辭。 在街上,日朗問立軒:「你送我媽那一小盒禮物是什麼?」 「香水香皂。」 日朗點點頭,「那時她老到我家來不告自取。」 「日朗,從前何故對阿姨吝嗇?」 「報復。」 「你對別人最慷慨大方不過。」 「因同別人無親無故無仇。」 「是有這種怪人,關係越是親厚越是計較。」 日朗不語。 「後來又是怎麼看開的呢?」 「我做了一個夢。」 「夢,什麼夢?」 「我回到過去,自己還是一個幼嬰的時候,看見母親抱著我,又替我沐浴……彼時,總是由她養活,忽然心平氣和,無話可說。」 立軒微笑,「開頭的時候,我們還真都不是現在這個樣子的。」 「是,我們受生活所逼,身心漸漸起了變化,運氣好的變化,運氣差的退化。」 「努力呢,我們不用勤力向上嗎?」 日朗笑,「那是份內之事,此刻這個社會,只有巴結得過分的人,誰敢怠慢。」 「來,我們去喝杯咖啡談談。」 這麼空,可見已與男性伴侶疏遠。 他們到咖啡座坐下。 日朗說:「看,將來看是有什麼叫我舍不下的,就是本都會這個喝茶的地方。」 一坐下,發覺四方八面都是熟人。 左邊靠著磨沙玻璃的是梁兆平與霍永錦夫婦及幾個朋友。 那梁兆平一見日朗,立刻過來打招呼,握著日朗的手不放。 日朗笑問:「下一站又該往何處?」 梁兆平興奮地說:「新歐洲地圖終於發行了,你看到沒有?日朗,我將隨國家地理雜誌去拍攝歐洲新貌。」 霍永錦在後邊朝焦日朗眨眨眼。 「永錦,」日朗站起來,把霍永錦左手合在雙手中搖,「大家都好嗎?」 「日朗,還過得去。」 「朋友在叫你們呢。」 霍永錦說:「日朗,改天我們一起吃飯。」 「當然,隨傳隨到。」 「日朗,這樣客氣,折煞我矣。」 他們賢伉麗歸了原位。 范立軒說:「日朗,怪不得阿姨說你人面廣。」 話還沒說完,有人在一側輕輕叫:「日朗。」 日朗抬起頭,那人卻是英俊沉鬱的王首文。 「王兄,別來無恙乎?」 「尚可,日朗,為何電話都不給我?」煞有介事低聲抱怨。 「你大可叫蘇思宏來約時間。」日朗笑。 誰知王首文說:「蘇某已經退休,移民到溫哥華釣魚種花滑雪去了。」 日朗對這個蘇思宏頗有點好感,「好傢伙,果然退下去了。」 「是呀,苦忙之際,有點羡慕他。」 「現在誰頂他的位置?」 王首文身後跟著一個英俊的年輕人,與他宛如兩兄弟,立刻朝日朗展開笑臉。 王首文當下說:「我還有點事,先走一步,日朗,容後再約。」 日朗與他道別。 立軒十分訝異,「日朗,你幾時認識了一班如此精彩人物?」 日朗扮一個鬼臉,「范立軒,當你閉關練功之際,世上發生了許多新鮮事,待你有空,慢慢一件件說給你聽。」 「都是你的朋友?」 焦日朗十分惆悵,「是,都是好兄弟。」 立軒抬起頭,「噯,岑介仁過來了。」 日朗笑,「別開玩笑,哪有這麼巧?」 「真的,就站你身後,帶著女伴。」 日朗不信,別過頭去。果然,身後站著岑介仁,帶著女友,卻不避嫌洋派地低頭吻日朗額角。 日朗有點尷尬,故對那女孩子說:「我是老岑的太婆。」 誰知那少女十分具有幽默感,竟回道:「我是他叔公。」 焦日朗大笑。 范立軒嘖嘖稱奇。 岑介仁想拉開椅子就坐,可立軒說:「老岑,我與日朗有話要說。」 老岑遺憾地說:「改天吧,日朗,改天再約。」 他一走開,立軒就說:「焦日朗,你太成功了。」 日朗收斂笑容,「立軒,你仔細想想去,這正是我最失敗之處。」 范立軒一凝神,立刻明白日朗所指,不禁苦笑。 日朗籲出一口氣,到這一刻才有時間拿起咖啡喝一口,卻已經涼了。 她喚侍者替她換熱咖啡。 忽爾聽到咖啡室門口有輕微爭執聲。 日朗天性不喜看熱鬧,但不知怎地,這次卻有第六感,覺得事情與她有關。 她抬起頭張望,噫,不得了,是王首文與人對恃,那人竟是孫敏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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