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亦舒 > 她成功了我沒有 | 上頁 下頁 |
二十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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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婆一早把所有證件交她保管,但是,辦理手續需時,大約一兩個星期後才可以開放保管,這一切都瞞著外婆。 外婆不想她沉緬過去,要她開始新生活。 張志弦打電話來,外婆聽過一兩次。 「是男朋友?」 「男同事。」家葆更正。 「做什麼職位?」外婆相當關心。 「新聞主任。」 「是大學生嗎,家境如何?有多少兄弟姐妹,父母是否健在?」 家葆笑了,「我一概不知。」 正如人家不知道她的母親是個歌星一樣。 「家葆你可別糊塗,」外婆著急。 「公司裡百多個男同事,假如真的找到男朋友,一定帶回家來給你看過才算數。」 外婆滿意了。 是小張自動向她坦白:父母親仍在教書,尚未退休,姐姐是護士,哥哥是工程師,一家五口,都有收入,家境不錯,人格上佳。 他是家裡小弟,媽媽與姐姐都打毛衣給他穿,幸虧並沒有被寵壞。 「你呢?」他問。 家葆也很坦白:「我與外婆一起生活,我是孤兒。」 他想一想,「有外婆照顧不算孤兒。」 家葆很感激他這樣說。 漸漸話多了起來,家葆不再介意與他單獨約會。 他邀請家葆與家人見面,家葆婉辭,可是一日在街上碰到他父母。 張伯母看到素淨的白襯衫藍裙子,已經覺得好感,跟看看到一頭烏亮黑色直發,更加喜歡。 那女孩的五官秀麗得叫她吃驚,這樣好看卻甘於平凡,認真難得。 張伯母立刻有好感,家葆順利過關。 張志弦笑說:「幾時在街上也碰到你外婆就好了。」 家葆當然明白他的意思,只是微笑。 張志弦說:「家葆,我老覺得你有心事。」 家葆一怔,被他猜中了。 「可以講出來嗎?」 家葆緩緩答:「我自幼便比人沉默。」 這其實是優點,小張不再出聲。 那天下午,她接到一個電話,銀行通知她去開啟侏險箱。 家葆有點緊張。 也許,外婆有智慧,她現在不是很好嗎,工作及感情生活都不差,做一個普通人最最快樂,何必還去苦苦追究身世。 但是,她按捺不住好奇心,她與銀行職員約好時間。 時間到了,她手心冒汗。 職員當著她的臉打開保險箱。 箱子裡只得一份文件。 家葆不認得是什麼。 銀行職員卻見多識廣,「咦,是一份保險單,」她看了一看,「已經全部付清價值三十萬元,連十年利息,幾乎已經增值一倍。」 「什麼?」 「受惠人是朱家葆,即是你,朱小姐。」 家葆呆坐著,不能動彈。 母親有遺產留給她,但,她卻幾乎失去一切。 失而復得的過程神秘得不可思議。 「朱小姐,這份保單立刻可以兌換現款,你需小心保存。」 已經不能再瞞外婆了。 她立刻趕回家去,把事情原原本本告訴老人。 她興奮地說:「我的學費有著落了。」 老人淚流滿面。 當年,母女鬧翻,雙方都固執,不願認錯,病重的女兒未能見母親最後一面。 辭世後由丈夫收拾了一隻箱子帶著孩子回她娘家,老人傷心地說:「孩子可以留下,財物不要。」 人去了,剩下一個幼女,一隻皮篋。 第二天,皮篋留在門外,那男人已經離去。 老人叫慈善機關來取走遺物。 家葆問:「 可有打開來看一看?」 「只得幾件舊衣服,照片裡的桃紅裙子,也在其中。」 「有無信件?」 外婆搖搖頭。 家葆歎口氣。 最重要的是,幾經轉折她終於得到母親的遺產。 外婆喃喃說:「我憎恨她的歌衫,討厭她的舞衣。」老人泣不成聲。 「我明白,」家葆安慰外婆,「我完全明白。」 是媽媽的靈感吧,一直帶領她找到那把鎖匙。 之後,在人群中,家葆再也沒有見過那種桃紅色。 她把張志弦帶回家中喝茶。 志弦十分恭敬,外婆見他粗眉大眼,體格壯健,處處維護家葆,便覺放心。 兩個年輕人接著出去看電影。 老人獨坐客廳,輕輕說:「女兒,家葆的眼光比你好得多,你該放心。」 室內像是有輕輕一聲嘆息。 老人聽覺不好,沒察覺。 她又流下眼淚。 這時,窗外吹進一陣輕風,房間內有什麼拂動。 咦,是桃紅色的衣褲呢。 連老人都起了疑心,走進寢室看個究竟。 不,沒有人。 是那件故衣,家葆把它掛衣櫥外,因為風的緣故,它抖動了一下,像是誰認得路,回家來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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