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亦舒 > 她成功了我沒有 | 上頁 下頁


  「你的題目一定是特別的。」

  「像三百年老紅木無端遭到砍伐,像幼小病童終告不治,像第一次看到灰鯨群被追殺……紀文,世界很大,你只要願意抬頭看一看就知道。」

  「我現在明白了。」

  「你終於開了竅。」

  趙容把一隻手放在紀文的肩膀上。

  第二天,紀文照常去上班,忙了整天,才從會議室出來。

  秘書說:「一位趙小姐打過兩次電話來,你都在開會。」

  趙容?「她說什麼?」

  「第一次沒說什麼,第二次說後會有期。」

  「什麼?」

  紀文立刻趕回家去。

  小小公寓恢復靜寂,收拾得十分整潔,碗都洗乾淨了,借穿過的衣服也洗燙,放在床角,衣物旁有一封信。

  紀文連忙拆開來看。

  「紀文,謝謝你招待,出版社急召我到紐約面談,剛好有特廉飛機票,於是立刻趕往飛機場,後會有期,趙。」

  紀文哎呀一聲,恍然若失。

  她一早知道客人要走,可是沒想到會這樣匆忙。

  剛在惆悵,電話響了。

  「是趙容嗎?」

  「紀小姐?我是麥堅時的醫生葉嘉鏗,你可有興趣來聖心醫院看她學字?」

  紀文立刻說:「我即來。」

  她帶了一個音樂盒子去。

  到了診所,麥堅時已經在數一二三,小小孩童看上去與正常的孩子一模一樣,十分可愛。

  葉醫生用手掩著嘴。「麥堅時,母雞怎樣叫?唂!唂!唂!」

  麥堅時一怔,看牢醫生,紀文急了,突然學雞叫,「唂唂唂。」

  麥堅時又轉過頭來看著紀文,突然笑,她也跟著說:「唂唂唂,」並且站起來,撐著腰,學母雞的樣子。

  紀文鼻酸,喜極而泣,送上音樂盒,小小麥堅時立刻擁在懷中細聽。

  葉醫生笑了,「真叫人振奮。」

  紀文點點頭。

  「多謝你支持。」

  紀文納罕,她?她做過什麼?

  「趙容說你會在一本家庭週刊上介紹麥堅時的治療過程,鼓勵其他有聾兒的家長。」

  紀文呆呆看著葉醫生,是嗎?趙容這樣說過?

  「拜託你了。」葉醫生愉快的說。

  回到家,電話跟著來。

  「紀小姐,我們是華英週刊編輯部,特別報告寫好沒有?只剩三天期限。」

  「照片——」紀文急了。

  「照片不成問題,趙容一早已經交到編輯部,我們急著要文字。」都替她安排妥當了。

  「呵!我馬上寫。」

  「一定真摯動人。」

  「我怕寫得不好。」

  「你手寫你心,一定好看。」

  編輯掛了電話。

  紀文立刻取出紙筆,伏在桌子上把故事寫出來。

  深夜,把特稿傳真出去。

  趙容已在太平洋上空,可是,還安排這許多工作給她。

  特寫刊登出來,葉醫生打電話來稱讚,紀文做了聖心醫院義工記者,時時報道兒童醫院病例。

  是,她與葉醫生開始約會。

  一日,紀文問:「有沒有趙容下落?」

  「不知道,她也許在熱帶雨林,也許在北極冰川,可是你放心,她會與我們聯絡。」

  紀文真想念她。

  一日,在一個下午茶敘,紀文看到一張熟悉的面孔,呵!他是王天宇。

  這時,她用客觀的眼光看,也不過是一個普通人,在都會中,這種所謂能幹的年輕人還是很多的。

  他也看到了她。

  紀文禮貌地微笑。

  他走近來。「紀文,你的氣色真好。」

  「謝謝你。」

  「聽說你高升了。」

  「不過是虛銜,照樣做以前那些事。」

  他覺得客套完畢,已經無話可說,剛想走開,紀文又叫住他。

  「有什麼事?」他像是懷著一絲希望。

  「趙容有沒有與你聯絡?」

  「誰?」王天宇莫名其妙。

  「你介紹來的朋友趙容。」

  王天宇更加糊塗,「我沒有一個叫趙容的朋友。」

  「她說你們在倫大同學會認識。」

  她想半晌。「不記得了。」

  紀文只得說:「呵!沒事了,我們再聯絡吧!」

  這時,葉嘉鏗走近紀文。「碰到朋友?」

  紀文不想多講。「咦!陳教授來了,我有話與他說。」

  趙容真是神秘,她這次來著紀文,仿佛是特地來幫她走出深淵。

  像上帝派來的安琪兒,抹干紀文的眼淚,任務完成之後,又到另一個站去幫助別人。

  紀文撫摸自己的臉頰,真不能想像,不久之前,面孔一直是濡濕的。

  「在想什麼?」葉嘉鏗問她。

  她答:「有關眼淚。」

  「什麼?」

  「我慢慢跟你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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