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亦舒 > 她比煙花寂寞 | 上頁 下頁 |
二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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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她再也沒提起過。」 「你也沒問?」 「這對我不重要,我何必要問?」他很直率地說。 我凝視他半晌,百感交集,歎一口氣。 「有什麼事?」石奇拉著我,關心地問。 我搖搖頭。「你這個人。」 「我怎麼樣?」他很焦急,仿佛怕我曲解他。 真不知道他哪一部分是真,哪一部分是假,這樣臻化境的演技,大概只有姚晶才分得出來。 「我為那次失言,至今還被王玉威脅。」他急急解釋。 「得了。」我輕輕按住他的手。 我一轉頭,是壽林。 壽林看到石奇,像是仇人見面,分外眼紅。 我連忙打哈哈,「你怎麼也來了,這個酒會一定發出七千張帖子。」 壽林推開我,指著石奇,「離開我的未婚妻。」 石奇用手背擦鼻子,掩飾不住對壽林老套的嘲弄。 我立刻發覺壽林塌我的台,便懊惱地說:「壽林,你別這樣幼稚。」 這更激怒了他,他拉起我,「我們立刻走。」 輪到石奇以為他要對我不利,用空手道姿勢向壽林的手臂切下去。 我即時省悟看在別人眼中,這何嘗不是兩男為一女爭風。 我嚇一大跳,「別這樣,別這樣!」 說時遲那時快,石奇面孔上莫名其妙,已經著了一記,他忍無可忍,向壽林揮出一拳,壽林不折不扣是個讀書人,幾曾識干戈,立刻倒退數步,撞在一位盛裝的太太身上,打翻人家手中的雞尾酒。 眾人為之譁然。 我立刻扶起壽林,「不要打不要打,我同你走。」我拉著他像逃難一般地從梯間逃走。 壽林猶自掙扎,不服氣,並且遷怒於我。 我放開他,攤開雙臂,大聲說:「瞧,看看這位明尼蘇達州立大學的新聞系博士,看看!」 他才緩緩鎮定下來。 「去喝杯啤酒,來。」 他摔開我,一聲不響,伸手叫部計程車,走了。 我站在街上,很覺無味。月亮照見我的心,我對石奇有什麼邪意?壽林來不及地要怪罪於我。 一個男朋友還應付不來呢,有些女人一次有過好幾個,都不知有幾許天才。 我嘲笑自己,在街上躑躅,腳上一雙高跟鞋又緊了些,更覺禍不單行。 第二天我積極地約見朱老先生。 他拒絕進城來,我央求再三,又答應去接,他仍然不肯出山,我只好親自造訪。 我把石奇叫出來做司機,沒想到他一口答應。 坐他的車子真能滿足虛榮心,他的駕駛技術完全是職業性的,大街小巷,無遠弗屆,只要你說得出,他就去得到,車程比平日省下一半。 我們趕到的時候,朱老先生正在吃午飯。 我早吃過,故此捧著杯茶陪他。石奇沒進來,他在外頭等我。 朱先生不經意地問我:「那是你的男朋友嗎?」 他飯桌上放著一碟子奇怪的佐菜,一塊黑黑灰灰,有許多腳,是海產,有腥臭味的東西。 「這是什麼?」我好奇。 「醉蟹。你男友為什麼不進來?」 「那不是我的男友,那是石奇。」 他嚇一跳,抬起頭,平日無神的雙眼突然發出精光,細細打量我一會兒,精光收斂,又繼續吃他的醉蟹。 那麼奇腥的東西怎能下飯,這種吃的文化真叫人吃不消。 「石奇這種人呢,你離得越遠越好。」 我很爽快地說:「這我知道,我絕對量力。」 他似乎放心,「你來找我,又是為什麼?」 「你是一定知道的,姚晶可有一個女兒?」 他一震。 我立刻已經知道答案。 「她怎會不把財產留給女兒?」我問。 「不需要。」朱先生很簡單地答。 這孩子過繼給誰?情況可好?今年多大歲數?漂亮否?姚晶跟什麼人生下她?她是否住在這城裡?十萬個問題紛遝而至。 「不要再問,再問我也不會回答你。」 「你可以相信我。」 「我不願再提她的傷心事。」他守口如瓶。 老女傭又捧著一碟子灰白灰白的菜出來,一股強烈的臭味傳過來,能把人熏死! 我捏著鼻子,「是什麼?」 「臭豆腐蒸毛豆子。」老頭子如獲至寶般伸筷子下去。 我真受不了,把椅子移後兩步。 我不待他下逐客令,站起來告辭。他不會再說什麼。 我出來時看見石奇與鄰家的狗玩得很瘋,在草地上打滾。 我對牢他們吹一下響亮的呼哨,人與狗都站起來,豎起耳朵。 我忍不住笑。 石奇一個筋斗打到我面前,全身似有用不盡的精力,這個一半孩子一半野獸的奇異動物,不摸他的順毛,他會吃人的。 「有消息沒有?」他問。 「你看你身上多髒。」我說。 他怔怔地看我,「姚晶也時常這麼說我。」 我雙手插在袋裡,「不稀奇,每個女人都有母性。」 他又問:「姚晶是不是有女兒?」 「證實是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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