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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


  §無緣

  桂芝一直冷眼旁觀。

  但見回俊不停的喝。

  在人家的婚禮上,趁著人多、熱鬧,藉故喝得酩酊,大抵比較容易原諒自己。

  新娘子輕輕對桂芝說:「你替我們看著回俊。」

  桂芝替新娘拉好裙裾,牽牽嘴角,「怎麼看?那麼大一個人,要是醉倒,誰扶得動他。」

  「叫他少喝些。」

  「最討厭的女人,是站在男人背後叫他少喝點的女人,就算身為妻子也不可以那樣,人各有志。」

  「桂芝,」新娘凝視她,「你會是個好妻子。」

  桂芝挪揄新娘:「你才是超級太座。」

  新娘的父母不算富有,小康而已,但是這次嫁女兒,妝奩豐厚,一層兩房兩廳地段高尚的公寓,一部轎跑車,以及這次喜宴的費用。

  新娘子特地跑到名設計師處挑禮服,家長拍胸口,「沒問題」,連新郎西裝金表也送過去,還沒口價說:「女婿是嬌客,重話說不得。」

  桂芝生母一早與她父親離異,母女合不來,同後母太客氣,根本沒有娘家。

  無論什麼年代,什麼身份,一個女子沒有娘家,總比較孤苦。

  新娘見桂芝沉思,忙笑著開導,「多吃點。」

  「得了。」

  「看見哪個小生配得起你,告訴我。」

  桂芝笑了。

  全場,她最喜歡的男生,便是回俊。

  像世上其他的事一樣,要多不巧就多不巧,回俊所愛的,卻不是桂芝,另外有人。

  那麼,又像言情小說的情節一樣,那位女生,正是今晚的新娘子。

  香檳夾雜著拔蘭地喝至容易醉。

  醉酒也分文醉與武醉。

  回俊幸虧是文醉。

  遠看,他似坐著沉思,實則已經醉倒了。

  誰,誰送回俊回去?

  他一定不能駕車了。

  散席時眾人雙雙對對散去,不是看不見回俊,而是故意不要去看見他,免得麻煩。

  忙了一天,誰不想匆匆回家休息,誰耐煩拖著個醉漢聽他胡言亂語。

  新娘子急了,「怎麼辦?」

  桂芝瞪她一眼,「別露出馬腳,當心你那一半不高興。」

  桂芝做好做歹,到樓下,找到一部計程車,付司機數百元,叫他上去,把回俊抬上車,送回家。

  大家才松一口氣。

  桂芝獨自駕車返家,在紅燈前停住,把下巴靠在軚盤上,十分後悔她永遠扮演著一個眾人皆醉她獨醒的角色。

  醒的人自然得收拾殘局。

  桂芝冷笑一聲。

  那一晚,無線電通宵廣播伴她睡去。

  第二天一早,人人都得起床上班。

  出乎意料之外,回俊若無其事地坐在會議室主持大局。

  桂芝不由得有點佩服他。

  除出一對老大的黑眼圈,看不出任何蛛絲馬跡。現代人,必須有這樣的本事吧。

  所有的傷均是內傷,不能在人前顯露,統統內出血。

  桂芝見他無恙放心,回去自己那組做事。

  中午時分,有人敲房門,是回俊找她。

  搭訕說:「真想回去睡覺。」

  「還有三數小時你便可達成願望。」

  「這就是我喜歡辦公的原因,除出午膳時間,只做七小時工作,偶爾開一個通宵,老闆幾乎感激流涕,相反地,做人家伴侶或是父母,就永無休假,一年三百六十五日,一天廿四小時地做做做,累壞人。」

  桂芝笑一笑,「聽你的話,誰還敢結婚生子。」

  回俊把手插在口袋內,「對,昨天晚上,謝謝你。」

  「謝什麼?」

  「把我送返家。」

  「並不是我。」

  「是你安排的司機與車子。」

  「不必客氣。」

  桂芝以為他會邀請她午膳,等他開口,但是沒有,他靠在門框上一會兒,訕訕地告辭。

  桂芝把手中的鉛筆擲到對面牆壁上,啪地一聲,她的情緒又漸漸剝落,十分低潮。

  三年了,始終只是同事關係。

  桂芝把一面鏡子放在面前,研究一下五官,自己看自己,當然是滿意的:眼睛有神,皮膚細嫩,鼻子挺直,十分端莊。

  但男人似乎比較喜歡輕佻點的異性,像昨夜那個新娘子,桂芝就覺得那張小圓臉十分俗氣,不知恁地,她卻連走在路上都有星探來問要不要做明星,可見入俗眼。

  放下鏡子嘆息一聲。

  又半天過去了。

  時間過得那麼快,簡直催人老,要是覺得時間過得慢,度日如年,更糟糕。

  秘書進來,笑著同桂芝說:「桂小姐你還不去吃午飯?」

  桂芝答:「我不餓。」她取出一隻蘋果。

  「回先生約安娜去吃日本菜,」她非常羡慕,「回先生好似打算追求安娜。」

  桂芝連那只蘋果都吃不下了。

  她根本不知道回俊打什麼主意。

  安娜也是那種濃妝大耳環的豔女郎。

  學識修養均一流的回俊品味尚且如此,夫複何言。

  桂芝利用那一小時午飯時間逛了名店商場。

  都會人的雙眼早已被寵壞,什麼樣名貴的東西都司空見慣,桂芝拉長著臉,吊兒郎當,並不投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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