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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


  「嘿!」他失笑,雙手負在背後,站在床前看我,半頃,說:「不論發生何事,手上的工作最要緊。」

  我閉上眼睛,可以說些什麼呢?

  沈禮也沒有嚕嗦,給我蓋上被子,悄悄離去。

  迷迷糊糊半睡半醒,兩位麗人又在夢中出現,白冰揚眉,水玲瓏冷豔,暗中卻在笑我。

  「想戲弄誰來?」她們異口同聲,我驚極而醒,額角都是汗。

  「段君,你怎能這樣。」我對自己說,這就受迷惑了,這豈是平日的你?咬著牙,我起床,走進浴室,開了花酒,把自己好好的沖洗,好使腦袋清醒。

  讓我愛定一個。

  「人家愛你嗎?」第二天午餐的時候,沈禮問:「昨夜說的夢中情人。」

  我不知道。

  沈禮以過來人的身份,餐桌上告誡:「遠離了愛,無驚亦無怖。」我沒有答腔,努力裝作若無其事,難怪人說,戀愛中的人都是古古怪怪的,大概如我一樣。

  這一頓我吃得很多,因為儘量爭取不說話,吃得撐著肚子,穿著禮服的時候,好不辛苦。

  傍晚,我們被接到皇宮,先出席酒會,皇宮氣派萬千,金碧輝煌,到會的盡是顯貴,我無心周旋,目光四下搜索,我等的人在哪裡?

  沈禮神色亦是緊張,可見有心事的人不止我一個,只是,有人掩飾得好有人不。

  「段君,你瞧!」沈禮碰一碰我。

  循他目光望去,我吸一口氣,是她們!一先一後,白冰與水玲瓏,在另一人群中,言笑晏晏。白冰笑容如花燦爛,眉梢眼角盡是風情,遠遠的,一個眼波蕩來,我不由心頭一震。

  水玲瓏沒瞧見我,她的目光駐在面前的紳士上,那人風度翩翩,一派雍容,未悉是誰。

  白冰向我們走來。

  沈禮迎上。

  熱哄哄的禮堂上,他們握手。

  白冰望著我們笑,再向沈禮道:「終於要親身壓陣。」

  沈禮習慣性的聳聳肩答:「段君友情客串,幫我的忙。」

  「如果老沈出馬,相信更事半功倍。」我與她的玉手相握,仿佛有一道電流從手心傳來,刺激我的神經。她是一個刺激的女人。驀地,四下掌聲雷動,主人來了。

  漂亮的皇后披一襲金錢織成的傳統長裙,輕盈卻耀目的披巾悠悠飄起,笑容可掬,國王牽著她的手,溫和中顯出氣度不凡。兩人蒞臨,韻聲揚起,我輕輕回頭,覓站在原處的水玲瓏。

  她平靜冷峻的臉上,有一抹懾人神韻,使站在她跟前的紳士看得癡了。我與他在禮堂中,唯一不把目光投在主人身上的客人喲,他可以如此肆無忌憚的凝視水玲瓏,我有點妒忌了。

  國王致辭,沈禮全神傾聽,我看咫尺的白冰,她的眼角則盯住沈禮,我一凜,她對他的關切,一而再在無意中流露出來。

  我難掩失望。

  皇后說著簡短的謝詞,眾人在她說畢後熱烈地鼓掌,禮堂又恢復熱鬧的氣氛,沈禮顯然在禮服的袋子裡掏出紙筆,低頭記錄著,可惜些宮不許照相,否則他一定也讓鎂光燈閃過不停。

  白冰一旁看他,他就是忙碌的寫著,一位貴婦與白冰打招呼,她方儀態成萬千的,對我點點頭,和貴婦一起走開。

  沈禮慢慢抬頭,看著她的背影。我暗歎一口氣,千言萬語,盡在一個動作中。

  他對她的關切,並非一無所知。

  白冰欣賞的人是沈禮。

  驕傲的女人碰上更驕傲的男人。

  沈禮驕傲嗎?

  他只能如此——驕傲掩飾自卑。害怕失敗,只好逃避。

  他不知道一切已瞧在我眼裡,緩緩的,把紙筆收好。轉頭對我說:「找機會與水玲瓏接近。」我無聲望向她剛才站立的地方,她已不在,那位紳士也不在。

  我感到難受。

  沈禮悄聲道:「神不守舍,還沒有好過來?行走江湖,須懂自持。」

  「我欠閣下的功力。」

  「嘿!」他昂首,誇張地向我笑笑。

  酒會過後,晚宴開始,美國一流歌星作御前表演,眾人沉醉聲色之美,如果早一個月,我一定比在座各人更投入,更快樂;可是,此刻心情有萬般變化,再好的演出也吸引不到我。

  宴會座位的安排,白冰與水玲瓏,離我們很遠。那接近水玲瓏的紳士,與主人同座,看來身份尊貴。

  上菜也是一項表演。

  奉菜的人員受過訓練,為客人分菜,姿勢優美,每一道菜也有名堂,那沈禮,念念有詞,大概在默記。

  無論任何情況下,他都謹記自己的工作,這小子,果真有他過人之處。

  晚宴後,有為嘉賓安排的舞會。

  水玲瓏第一隻舞與轉在她身旁的紳士共舞,怕見他們四目交投,柔情無限的樣子,舞會開始未久,我自行離去。

  沈禮沒有阻止,只是皺著眉,作了一個「不明白你」的狀。

  「男人都這樣多心。」

  我苦笑:「我們都是這樣,三心兩意,得隴望蜀。」不過,我還沒有開始,甚至連開始的機會也沒有。

  坐上接待客人的車子,我回到酒店。

  悶悶不樂,脫下禮服,走進酒店的附設的吧裡喝酒。琴聲悠揚,一個女歌星在唱著古董的情歌,我拍拍腦袋,什麼時候自己變得如此洩氣。

  這不該是原來的我。喝著酒,我頭靠在椅背上,閉上眼,就像一個滿懷心事歷盡滄桑的人。這種感覺太壞。

  且讓酒精與音樂把我的心情平伏。

  良久,悠悠茫茫,那熟悉的嘆息聲又來了。緩緩張開眼皮,對面坐著的,竟是熟悉的人,小小的髮髻盤在腦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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