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亦舒 > 三思樓 | 上頁 下頁 |
二十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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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觀牽牽嘴角,「是,我拿了工資即走,連早安謝謝也不必說。」 「你的脾氣與尚美何等相似。」 「尚美是驕縱,我是孤僻,其中有極大分別。」 「作為長輩,我勸你離開酒吧,你或會笑我,我連女兒都講不服,有什麼資格勸你。」 「你放心,我會照顧自己,多謝你好意。」 可觀回到櫃檯後工作。 老闆問她:「他想怎樣照顧你,便裝的他不顯老,條件不錯。」 「我與他女兒是同學。」 「他們都喜歡年輕女子。」 「他不是那樣的人。」 老闆笑,「他不是那樣的人,因為你沒有給他那樣的機會。」 可觀也笑,「什麼都瞞不過您的那雙法眼,但凡事都看得那樣清晰,是否也失去許多快樂?」 老闆不出聲。 可觀千辛萬苦完成功課,再犧牲睡眠時間,去探望尚美。 她的精神與皮膚都在康復。 可觀寬慰,助人確是快樂之本。 她們兩人都沒說話。 半晌尚美忽然說:「心裡一直像有把利刃在緩緩剮剜。」 可觀輕輕說:「這樣肉麻的話你都會毫無廉恥自在講出,你也算是有點本事。」 尚美說:「我指一直不知生母是什麼人的感覺。」 「啊,對不起。」 「你不會明白。」 可觀冷笑一聲,「你形容得太文藝,我一直不知生父是誰,感覺,似胸口一個大洞,永遠流血。」 尚美忽然抱緊她。 看護進來,看看可觀,又看看尚美,「姐姐來探望你?」 她倆破涕為笑。 可觀自醫院出來,看到謝利歌在門口。 他迎上問可觀說:「聽說你快要與尚正尚本做同事。」 可觀微笑,「你呢,你為什麼不同他們一起?」 「我只是姻親。」 「國舅,關係親密。」 「所以更要避嫌。」 可觀反問:「那我又是誰?我是外人,更不好沾光。」 「你是尚美的同學,與尚本尚正同輩。」 「我想我得詳加考慮。」 謝利歌微笑,「尚美過兩日出院,已替她準備好公寓房子,給她自由。」 「毒品全戒掉?」 「那得靠她自身意志,有人說戒煙不難,他都戒了一百次。」 「可是一個人住沒誰管,保不定出事。」 「已經盡了力,隨時有心理準備接警方電話:少女林尚美過量服藥,發現時已無生命跡象。」 可觀瞪著他,「我是尚美,一定好好爭氣,不叫你們看死。」 「她是林家一條刺。」 「也許,她只想尋求家人注意關懷。」 「她只是自私嬌縱。」 「你不喜歡她。」 「你看到我姐姐的白髮沒有,都因尚美而生。」 「林太太確有白髮,但只怕另有催生原因。」 他這才不出聲。 回到三思樓,可觀看到一個身型苗條的女同學站在信箱面前,逐格塞進不知什麼。 可觀知道不關她事,遠遠站定。 那女生轉過頭,五官姣好,一雙水汪汪眼睛像會看透人靈魂,「你看什麼?」 可觀答:「你在做什麼。」 「我派信。」 「什麼信一小袋一小袋?」 「你明知故問。你住三思樓?幾號,我顧客名單上可有你?」 這女生做了蓋伯利的得力助手。 「或者,你也應該試一試,它會幫你舒服過度一天,日子不好過。」她的聲音轉為淒惋。 可觀站前一步。 她把一小袋交到可觀手中,「免費試食。」 可觀退後,小袋落在地上,不知從什麼地方竄出一個人,嗖地一聲拾起小袋,逃逸無蹤。 可觀吃驚地掩住嘴。 女生不徐不疾完成任務,輕輕扭著腰肢離去。 可觀不寒而慄,她想起尚美潰爛傷口上的驅蟲,醫生將它們鉗出時,它們會得扭曲掙扎,叫人噁心。 可觀此刻也想作嘔。 第二天,可觀告訴舍監,有人公然在校舍帶毒。 「已在處理。」是官方答案。 檔案厚如電話簿。 稍後系主任召見原可觀。 「校方慶倖有你這般優秀學生。」 可觀不語。 「你很樂意幫助同學……」她說了一大堆。 可觀耐心等待戲肉。 「你的功課已寄往考試局評分,九月五日之前可得到回復,九十二分以上可以畢業。」 可觀展開燦爛笑容。 一個人若做出成績,親友連帶不相干的人均會表示與有榮焉,如不,不瞅不睬。 人類天性堪稱惡劣勢利。 可觀其餘時間可以專注用來找工作。 百多封求職信只有二十封回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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