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亦舒 > 三思樓 | 上頁 下頁 |
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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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聯教授,綽號各各他,聖經中的骷髏地,指女生去到他那裡,屍骨不全,他是女人殺手。」 可觀一怔,忍不住大笑到彎腰,「真有那麼厲害?」 大陸問:「你不信?你千萬不要以身試法。」 「不不,我不會那麼笨。」 只見女生統統圍在山聯身邊,而男生,則圍住西奈。 大陸告訴可觀:「他倆都有日本血統。聽說,暗中來往,已有半年。」 「校方允許嗎?」 「學校共有一萬多名學生,哪裡管得了。」 「今天客人,都是林小姐朋友?」 「比較愛熱鬧得一群。」 可觀問他:「你愛熱鬧?」 大陸出人意料地回答:「我希望會得在這裡看見你。」 可觀微笑,「方便送我回去嗎?」 「當然。」他放下啤酒瓶子。 兩人散步回家。 可觀抬頭,「月色多好。」 「月是故鄉明。」 「家母曾說,你若讀過蘇軾寶光流轉得水調歌頭,你就知道,莎士比亞濟慈等詩人有點鈍胎。」 「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 可觀說:「我喜歡他說:縱使相逢應不識,塵滿面,鬢如霜。」 「那是另外一首了。」 「但意境聯在一起,不是嗎?」 「你不像讀工商管理的人。」 「你呢,大陸,你修什麼?」 「化工,將來希望加入著名化妝品公司,協助生產神奇去皺霜及神仙營養水。」 可觀又哈哈大笑。 到了三思樓門口,桂花更香得化不開膩答答,可觀深呼吸一下。 他們道別。 可觀解下紗裙,倒頭便睡了。 碩士課程只不過一年多,讀完便回家,可觀並不在乎或者希罕誰是女繼承人誰純誰是傲慢,誰是殺手誰是情聖。 最重要是三餐吃好,睡眠充足,衣履乾淨,以及取得好分數。 週一開學,什麼都得準備妥當。 第二早她睡得頗晚。 聽到衛生間淙淙流水聲,她去看視,發現迦南借她的浴室淋浴,裸體像雷諾亞畫中浴女般豐滿。 可觀「啊」地一聲。 迦南卻反客為主,「喂,你不敲門?」 「對不起,」可觀不以為忤,不怒反笑,「我不知有人。」 「請遞毛巾給我。」 可觀依足吩咐。 迦南裹著毛巾自浴缸出來,坐在小凳子上,半裸,用主人家的小剪子修指甲,比在自己家還舒服。 「放心,」她告訴可觀:「這宿舍每天下午有人打掃,你住在最好的房間,租金最貴,我那間房沒有浴室,要去到走廊底才可以用廁所。」 可觀問:「你怎麼進來?」 「我用髮夾一撬,房門便打開。」 可觀吃驚,「這麼簡單?」 「你最好裝一個防盜設備,像門栓之類。」 可觀揶揄她:「那,你可怎麼進來淋浴呢?」 迦南卻若無其事,「我敲門呀。」 「室內有人呢?」 「我假裝看不見呀。」她對答如流。 可觀啼笑皆非,千萬別同她鬥嘴,不可能贏,不過,贏了比輸了更慘。 迦南取過可觀的乾淨衣物便穿上,挑一件白襯衫,「咦,全部都是白襯衫,你打算怎麼洗?」 「地庫不是有洗衣機?」 「可是得次次洗,那多麻煩。」 是呀,做人就是麻煩,可觀嘴裡卻說:「你穿這件比我好看。」 「可觀,你是大方的好人。」 「謝謝。」可是她何嘗不借了林尚美的紗裙。 「見到房東了?」 啊,她指三思樓樓主的女兒林尚美。 「捐給大學,就是大學的產業了。」 「話是這麼說,但,唉,家裡富有,多麼好。」 可觀微笑。 這時迦南打開可觀皮夾,取出廿元鈔票,「過幾天還給你。 可觀問:「還需要什麼嗎?」 迦南居然稍微汗顏,「今日夠了。」 她離去。 這時,可觀聽到樓下有嘈吵聲。 有人叫:「雪,下雪!」 可觀不禁好笑,華南,今日氣溫起碼攝氏二十八度,何來霜雪。 可是好奇心驅使她到樓下看氣象。 只見不少好奇同學像她那樣抬頭看向天空。 有人喃喃說:「站井觀天。」 只見天空緩緩飄下雪花,輕、軟、柔,與她在度假勝地見過一模一樣的初雪,隔相當遠才有一顆,落到一半,又因暖氣流而上揚一下,想用手接住,卻已融化。 可觀抬著頭看得呆了。 大熱天什麼地方來的雪? 忽然有人大叫:「Bloody alchemists !別上當,是化工系學生製造的假雪,用來迷惑我們。」 「又來了,年年這麼無聊。」 「所以古人叫他們術士,光會變戲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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