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亦舒 > 仕女圖 | 上頁 下頁


  玉貞連忙說:「我找李玉芬。」

  那少婦一怔,「我們姓杜。」

  玉貞核對地址。

  「住址沒錯,但此處並無李玉芬其人。」

  玉貞沒想到節外生枝。

  這表示她已無法歸還旅行袋。

  她不由得打聽:「你們搬進來多久了?」

  「一年多。」

  「上一手戶主可姓李?」

  那位杜太太笑,「不清楚。」

  人家已經很客氣,總不能再要求進內喝一杯茶。

  玉貞搭訕地告辭,「玫瑰種得好極了。」

  「唉,本來還開得多,昨晚叫一隻鹿走過來吃掉大半,氣壞人。」

  玉貞忍不住笑。

  那杜太太說:「除蟲、剪枝、灌溉、施肥,結果成為鹿的宵夜。」

  玉貞說:「在附近噴些殺蟲水,動物怕那氣味,便不敢放肆。」

  「有效嗎?」

  「家母是那樣做。」

  玉貞回到車上。

  這封信,到底是多久之前寫的?怎麼還是幾年前的回郵地址?

  該不該替她寄出呢?

  玉貞回家,在寄信人地址上,改了她自己的地址,即使寄不到,也能打回頭。

  玉貞把信丟進郵箱。

  她又到體育會去貼告示。

  「某月某日某時取錯藍色旅行袋,請與林玉貞聯絡……」

  事發後一星期,一點回應也無。

  又是週六。

  下午六時,電話鈴不再響。

  林太太反而鬆口氣,她不願意看到女兒傻瓜似坐著等電話,什麼年代了,這種癡心變得可笑愚昧。

  「來,陪媽媽到香奈兒店去。」

  「我們不如逛公園。」

  「我怕曬出雀斑來。」

  「則中點,去喝下午茶吧。」

  林太太忽然說:「你那雅正表妹好似很適合香港。」

  「她是比較活潑。」

  「是呀,老實人恐怕不會適應。」

  玉貞知道母親不想她回流。

  「玉貞,你那輛車舊了,媽媽替你換一輛小跑車。」

  「平治五〇〇。」

  「啐,福土哥爾夫已經很好。」

  「寶馬三字頭。」

  「你要那麼快的車幹什麼?」

  「追男孩子方便些,就寶馬吧。」

  林太太頷首,「開車小心。」

  等於是答應了。

  一星期後,那輛白色小跑車已在路上賓士。

  並不能補償黎尚強的聲音已經消失。

  可是玉貞感激母親一番好意,她是真想她高興。

  玉貞盡力出去結交新朋友。

  打扮得極之漂亮,時髦的衣飾,爽朗笑容,使男孩子傾倒不已。

  但是,她心中仍然記掛尚強,總會過去的吧,她嘲弄地想,沒有不過去的人與事。

  她算算時間,那封信,寄出也已經有大半個月了,不知收件人看了反應如何。

  那天晚上,她就接了一封快速郵遞。

  是一封信。

  誰,誰那麼急找她,是尚強嗎?

  信拆開來,不,是一個叫王志華的人。

  名字好熟,在何處見過?阿是,是旅行袋裡那封神秘信的收件人。

  「林玉貞小姐,你不認識我,今天接到你轉來的信,閱後,震驚甚,信由李玉芬所寫,玉芬是我三年前的女朋友,因誤會分手,不久我聽說她另外結識異性,並已訂婚,故只好不了了之。

  「今日讀到她在當時寫的信,原來她對我一片情深,不能遺忘,我深為感動,真不明白那封信為什麼沒有立刻寄出,否則誤會當可冰釋。

  「我已決定赴全力尋找玉芬,一有結果,必定通知你,你若不嫌棄我這樣的人,請隨時電三五六七八聯絡,王志華。

  玉貞愣住。

  他們倆是一對情侶,分手後懷念對方甚,卻因個性剛強,彼此不肯低頭,白白錯過一段好姻緣,直到他讀到她親筆寫的那封信。

  那原是一封不寄的信,收在旅行袋內不見天日已有三年,事主根本不打算寄出,所以內容可能至為真摯。

  三年已經過去了。

  也許寫信人已經同別人結婚生子,再也來不及了。

  玉貞撥通電話。

  「王志華嗎,我是林玉貞。」

  「呵,林小姐,你是怎樣得到那封信的?」

  玉貞把來龍去脈講了一遍。

  「多謝你這個好人,多謝你。」

  「王先生,恕我冒昧問一聲,你還沒有找到物件嗎?」

  「沒有,」他歎氣,「總是想著她。」

  玉貞微笑,鼻子有點發酸。

  「有她的消息嗎?」

  「正在打探,聽說她去過多倫多。」

  「我相信她此刻仍在溫埠。」

  「當然,旅行袋在溫哥華出現了嘛。」

  「不錯。」

  「林小姐,你如果有消息,請第一時間通知我。」

  「一定。」

  玉貞掛了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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