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亦舒 > 手倦拋書午夢長 | 上頁 下頁
傷逝


  閱報,得知一位新聞記者因病逝世,年方廿六,一時濁氣上湧,只覺物傷其類,不禁失聲痛哭。

  我亦自小吃報館飯,雖然只是撰寫副刊,已覺辛勞,壓力和宛如千斤擔,長年累月,只得三十初一休息兩日,每天筆耕,文字刊在報上,笑駡由人。

  每一行業均有擲銀彈與拋媚眼之人,自問技不如人,只得默默苦幹,不幸大多數老闆最看不起及最喜刁難的,也就是這類人。

  為著維持些少自尊,又不願寫生活中大喜與大悲之事,多年來讀者所看到的,其實也並非心聲,乃系門面,饒是如此,已不知道要應付幾許讒言冷箭。

  六、七十年代找工作不易,一開了頭,只曉得盡力做好,敬業樂業,凡事以和為貴,吃了虧當學乖,漸漸也覺得氣受到眼核,體內亦長腫瘤,需要手術切除。

  廿六歲正是我動身往英國讀書那年,咬緊牙關,孤身上路,當年所謂好友,三年多片言隻字也無,使人對世情從此另眼相看。

  回來堪稱再世為人,分別只是我活了下來,而同事沒有。

  正是,我們賺到的不過是生計,付出的卻是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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