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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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鄧維楠吻她的手背,「你真的長大了。」 到了山上,下車,還得走一段路,幸虧振星一下班已換上球鞋,才不致太過吃力。 嬋新來開門,見是鄧維楠,大喜過望,連忙介紹父母給他認識,二人歡聚,立刻談起孤兒院情況來。 振星幫母親做咖啡招待客人。 紀月瓊閑閑問:「新男友?」 振星笞:「老朋友」 紀月瓊這時才說,「你好象真的抱定心思要做獨立女性了。」 「做成功也沒有獎,光是勃拉一條街便上萬多名職業婦女。」 「打算一直做下去?」 「是,除非有了孩子……那起碼將是十年後的事了。」 「你喜歡這樣的生活?」 「是,我願意付出代價體驗。」 紀月瓊笑,「你已欠我個多月房租。」 「這是你的支票。」振星似知道母親會追討欠租。 「在外凡事小心。」 振星微笑,「媽,我上幼稚因那日你好似也是那樣說。」 紀月瓊緩緩坐下來,喝口咖啡,「振星,科學家堅持物質不滅,可是,這二十多年光景,都流逝到什麼地方去了呢,是否仍在無邊無涯的宇宙某一角落呢。」 振星一怔,沒想到母親會發此奇想。 「別誤會我,我並不是想恢復青春,只是,時問怎麼會這樣無色無相呢,會不會被壓縮了藏在某個倉庫?」 振星吃一驚,「那個倉庫,豈非無限大。」 紀月瓊笑「我想了好幾十年都想不通。」 「嘩,試想想,如果可以開啟億萬年來良辰美景的儲藏庫!」 紀月瓊笑,「自古至今的良戾美景是極少的。」 「什麼比較多?」 「奈何天。」 「什麼天?」這周振星還是第一次聽到這樣新鮮的詞兒。 她母親重複:「奈何天傷懷日寂寞時。」 振星感動了,神情黯然。 這時周舜昆探頭進來,「喂,咖啡都涼了,母女在談些什麼?」 振星轉過頭去,「美景良辰奈何天。」 嬋新笑,「妹妹同母親有說不完的話題,真叫人羡慕。」 鄧維楠加一句:「似兩姐妹一樣。」 好話誰不愛聽,紀月瓊登時眉開眼笑,「外頭坐外頭坐。」 嬋新拄著拐杖,緩緩走出客廳。 鄧維楠悄悄問振星:「修女的脊椎沒問題吧?」 「正做物理治療,放心,醫學昌明,頭痛醫頭,腳痛醫腳,好讓她心安理得在父親身邊休養一個時期。」 鄧維楠所愛的正是周振星這份樂觀。 說也奇怪,人成長之後,愛一個人,不再愛他的五官皮相,而是愛他無形無相的氣質。 嬋新胖了,面色白皙,精神奕奕,她表示在家耽久了,那樣舒服,恐怕走不出去。 這樣的評語當然難不倒振星,立刻答:「那就不要走好了。」 鄧維楠看著振星,咪咪嘴笑,像是說,你呢,你自己又離家出走,振星便調皮拋一個眼色過去,我,我怎麼一樣。 兩個年輕人眉來眼去,盡落在紀月瓊眼中。 這樣活潑,還有什麼希望,真正的愛情是沉重的負擔,當事人患得思失,很知道是場劫數,那裡還俏皮得起來。 做母親的輕輕歎口氣。 再談幾句他倆就告辭了。 紀月瓊慷慨借出座駕。 鄧維楠歡呼一聲,第一個上車坐好。 周振星白他一眼,「虛榮。」她不屑地教訓他。 紀月瓊笑著頷首,「聽聽現在是誰說這個話。」 鄧維楠聳聳肩,「不要緊,人同此心,誰不貪圖享受,月黑風高,誰愛站在山頭等公路車。」 車子隨即駛走。 周舜昆說:「奇怪,振星的男伴倒是一個勝一個。」 紀月瓊白丈夫一眼:「有什麼好納罕的,我女兒夠可愛,多人愛,不行嗎。」 周舜昆像所有丈夫一樣,立刻必恭必敬地肅立,嘴裡說:「是是是是是。」 周振星把鄧維楠請到家中休息。 小鄧一進門探測過情況便奇問:「你與人合住?」 「減輕負擔嘛。」 他問,「同誰住?」 「今日你見過的那位卓小姐。」 「啊她,」小鄧一怔,「它呀,是她,振星,你可否讓出睡房,我覺得睡客廳不安全。」 振星一直笑,笑出眼淚來。 不過她願意讓客人睡得舒服些。 那天晚上,鄧維楠倒在週二小姐的繡榻上,撥了好幾個電話,又做了一會筆記,實在眼困,打算休息,剛預備熄燈,抬頭一看,只覺道閨房井井有條,沒有一件多餘的家具,也沒有異香異氣。 是,周振星回來以後,發覺原來一件行李已足夠應付日常生活,其餘統是多餘累贅的身外物,不要也罷,人生觀大變,再也不崇拜物質矣。 周振星拉開沙發床,一躺下去就不顧動,她一向貪歡貪睡,為著這兩樣事,一切均可拋,本想與鄧維楠敘敘舊,一起嘆息幾聲,感慨數句,可是眼皮直掛下來,她已墮入夢鄉。 卓小姐很遲才回來,立刻鑽進房問,故一幢小小公寓雖然睡了三個年輕人,卻一點聲響也無。 早上振星聞到咖啡香一躍而起。 卓喜蘭問:「昨夜你有客人?」 「噯,上海來的稀客,他人呢?」 卓喜蘭笑,「已經走了,神龍見首不見尾。」 「啊。」振星嗒然。 「會不會是昨日我見過那個留胡髭的英俊小生?」 振星把被褥搬回自己房間,只見人影已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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