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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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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生上下打量她,「哪一條路?我住柯菲。」 「我家在西山。」 「你在這裡幹什麼,」醫生笑,「你母親知道你蹤跡嗎?」 「我沒有瞞住家母醫生。」 「讓我看看這孩子。」 周振星平日也不是不尊重醫生,但卻從來沒有把他們視作神明,這是第一次。 「嗯,她是一個值得示範的個案,病人年幼,痊癒機會高,屆時她家長必須陪同前來,你知道規矩?先出去登記……」 那孩子彷佛聽得懂英語,自大人口氣中知道有希望,她小小手握住振星,振星把雙掌合攏,把小手藏在其中。 抱著孩子出來,振星看到張貴洪在門外擾攘,她走過去說:「他跟我一起,不相干。」 「車子修好了。」 「你早該義務幫忙維修。」 「是我錯,全是我的錯。」 振星掠一掠濕發。 「醫生肯不肯治?」 振星木無表情,「你說呢?」 張貴洪笑,「你雙眼充滿喜悅,當然是成功了。」 周振星笑出來,「被你猜中了。」 「我去告訴淑姑。」他竄出人群去報喜。 輪到振星登記,她把做手術時間地點記錄下來,剛想走,有婦女怯怯說:「大嬸,幫我填填表格。」 振星躊躇,懊惱中文不夠用。 張貴洪拉一拉她,「周小姐,要走了,這裡幾百人,你幫不了那麼多,他們有翻譯人員,你別擔心。」 振星默默看著扶老攜幼的人群,轉頭離去。 她再三叮囑王陽母女:「明天早上九點正,張貴洪會載你們到飛機場,手術室在飛機上。」 回程十分順利,天晴,一道虹彩由山那一頭伸到另一頭,七彩斑斕,振星認為這是上帝的允諾。 她們母女先到家,孩子已在母親懷中睡熟,淑姑想說什麼,被振星擺擺手阻住,「祝孩子早日看到光明。」 車子駛走。 振星對張貴洪說:「送我去買船票。」 小張一怔,「你要走了?」 振星點點頭,打開腰包,取出皮夾子,數了三百美金給他。 小張沒聲價道謝,隨即還一張鈔票給她,「買你身上這件羽絨大衣。」 「這是女裝大衣。」 「唏,」小張笑嘻嘻,「我當然知道。」 振星這才領悟到他有女朋友。 「我還有件比較新的,送你,不要錢。」 小張立刻收回鈔票,樂不可支。 「孤兒院有什麼事,你可別推搪。」 「一定一定。」 振星只想好好淋個浴倒在床上睡一覺,在上海找到酒店房間便可如願以償。 買了當日傍晚船票,振星再度腹如雷鳴,坐進小飯店,大快朵頤。 像大嬸就像大嬸好了,別像大叔就好。 甫進孤兒院,只見張媽站在門口等她,神情焦慮,一把拉住她,「小姐妹咯血。」 振星一震,雙手顫抖,「人在那裡,趕快送院!」 「醫生來過,你快去看她。」 振星狂奔進去,忘記鄉下門腳永遠有一道門檻,一路,失足,摔得滿天星斗。 她連忙爬起來,忍著痛跑進房間去找嬋新。 嬋新坐在床畔,一見振星進來,嚇一大跳,用手指著她,講不出話來。 振星知道自己不妥,取過案頭鏡子一照,嘩一聲,扔下鏡子奔去拿毛巾擦臉,原來她披頭散髮,滿身泥濘,還有,一跤摔破了嘴唇,一嘴血,簡直似個瘋婆子。 呵,幸虧王沛中那傢伙不在此地。 她一邊抹臉一邊問:「你怎麼了?」 「我沒事,醫生叫我服藥打針吃稀粥臥床。」 振星說;「你的胃需要做手術。」 「我知道。」 「拖下去無益,你年紀不小,體力大不如前,不可硬撐。」 「我的心靈雖然願意,我的肉體卻軟弱了。」嬋新嘆息。 「老姐,回溫哥華徹底醫治好皮囊再來賣命如何?」 嬋新不語。 過一刻她說:「聽說你得償所願。」 「消息傳得真快。」振星笑。 嬋新冷冷說:「你趴在地下求外國人吧。」 「一點不錯,聲淚俱下,五體投地,差點沒叩頭出血,我不在乎,我只要達到目的,只要小王陽得回視線,叫我天天求人都可以。」 嬋新說:「其實只需等候三兩年,本地醫生亦可做同樣手術。」 「不行,這一刻,現在,馬上,才是最重要的,我從來不等,一鳥在手,勝過二鳥在林,得到的才是最好的,我最精明厲害。」 「那是你的人生觀,我建議莊敬自強,自給自足。」 「那樣高貴,保證蝕本,需知好漢不吃眼前虧」。 嬋新閉上雙目。 振星說:「我今晚乘船走。」 「我有事與你商量。」 「請清心直說。」 「教會知我健康有問題、,已決定將我調職。」 噫,總算明察秋毫。 「我還以為沒我不行呢。」嬋新苦笑。 「你是開荒牛——已記下一功。」 「接替我的馬利修女要數天后才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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