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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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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周舜昆推門進來,坐在安樂椅上,忽然講了句不相干的話:「幸虧這幢屋子有五間房間。」 紀月瓊知道他的精神處於異常狀態,只是微笑。 「嬋新說床很舒服。」 「本來是新床。」 「原來這麼些年,她一直在中國。」 紀月瓊抬起頭來。 「這次前來做手術,因為本市有醫生願意為教會服務,免費。」 紀月瓊表示很用心聆聽。 老夫老妻更要講禮貌。 周舜昆悵惘地說:「身體一康復就要走的。」 紀月瓊仍然唯唯諾諾,不便置評。 可是周舜昆很煩惱,「這孩子為何自苦?在中國的N埠主持一間孤兒院,幾乎與世隔絕,過著苦行僧似生活,故熬出病來。」 紀月瓊此際不得不勸道:「N埠江南近海,並非北大荒,已算是魚米之鄉,交通方便,雖比不上溫哥華,也不比薩斯卡通差許多。」 周舜昆嗤一聲笑出來。 「好好把握這次見面機會,務必叫她養好身體才走,出家人注重精神生活,物質是一種拖累,看法與世俗眼光有所不同。」 周舜昆看著窗外,忽然抱怨起天氣來,「你看這算什麼,五點不到,天就黑透,還有,積雪不融,爛棉花似堆著,沒完沒了。」 彷佛十多年來尚未習慣。 紀月瓊又開話題,「振星問,婚紗配珍珠好還是配鑽石。」 「配紅寶石!去替她置,只剩一個女兒了,還不好好把她打扮起來,像嬋新,名字都改過了,口口聲聲天父天父,我無地自容。」 臥室內一片沉默。 隔了很久很久,周舜昆說:「這是我的失敗,我沒有好好看著她成長小以致她走上這條路。」 紀月瓊不得不說:「那並非墮落之路。」 「若振星也披上袈裟,你肯定不會這麼明理。」 振星?紀月瓊失聲而笑。 振星,唉,振星戀戀紅塵,全無慧根,周日坐一次禮拜堂都東歪西倒,頻頻看鐘,巴不得散會甩難,她! 周舜昆披上外套,「我到隔壁陳家去喝杯啤酒。」 「速去速回。」 振星探頭進來,「爸說什麼?」 「爸說配紅寶石。」 「好極了!」振星眉開眼笑。 「你不怕俗氣?」 振星答:「咄,價值連城,怕什麼俗?」百分百是個物質女郎。 「且慢說吧,這回子大家都沒心思了。」 「媽,王沛中父母後天到。」 「知道了。」 「屆時王家兄弟前來觀禮,飛機票該不該我們出?」 紀月瓊忽然沉下臉,「要不要自你過門那一日起包他們王家二十餘口的食宿直到永遠?」 振星噤聲。 「你有完沒完?需索無窮!史蔑夫出來至今也不去找工作,就會挖空心思,巧立名目叫父母不住奉獻,我們兩者還得留千兒八百度過晚年呢!」 一頓搶白,把周振星轟了出去。 真是個賠錢貨,什麼都不會,淨會花費。 紀月瓊熄了燈休息,不再管事。 振星氣鼓鼓在廚房做了面當晚餐,倒底年輕,一下子心平氣和,捧著面碗與朋友聊起電話來。 她父親十點多回來,振星鎖門,接著休息。 好長的一天,她同自己說。 半夜口渴醒來找水,經過客廳,看見燈光。 振星怕客人有事沿輕輕過去推開房門入只見嬋新坐在窗畔讀聖經。 振星悄悄問:「睡不著?」 嬋新笑「已經起來了。」 「什麼鐘數?」 「五點半。」 「你天天黎明即起?」 「做早禱。」 「你肚子必定餓了,我替你做早餐。」 「我今朝禁食禱告。」 振星搔搔頭「這麼多規矩!」 嬋新失笑。 「想得道真不容易。」 嬋新和藹含笑地看著妹妹。 振星又說:「不過一人得道,雞犬升天。」打個呵欠。 「你繼續睡吧。」 「不,你早上要到醫院檢查,我開車送你。」 「不必勞駕,自有教會弟兄前來接我。」 振星開口了:「你這次來,也是為同家人多聚聚,事事叫外人辦,爸會傷心,你要顧全他的自尊。」 嬋新從善如流,頷首不已,小妹有小妹一套,不如言聽計從。 振星問:「你可記得我們見過面?」 嬋新點頭,「你小小的,坐父親身邊,一動不動。」 振星問:「你在大學念何科目?」 「英國文學,你呢?」 「新聞系。」 「啊,失敬失敬。」 振星又來濫用成語了,「我倆惺惺相惜。」 嬋新笑,「你的中文程度如何?」 「會聽會講不會書寫。」 「我很詫異,」嬋新抬起頭,「令堂是位成功的中文寫作人,你不會書寫中文?」 「她從不教我。」 「啊。」 「可能是做一行厭一行。」振星側起頭想當然。 嬋新不便置評,只是微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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