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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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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笑,「早沒落了。」 「有一句話怎麼說呢?對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 我仍然沒有什麼置評。 「我覺得很奇怪,金鈴子,真沒想到還會在普通的場合看到你,我以為你嫁入豪門之後,一定做定了少奶奶,辭去工作,專心養兒育女,他們怎麼會放你出來做事的?」 老沈像連珠炮似地問。 我大口地扒著面。 他關心的問:「是不是有什麼不對勁?」 我微笑,不置可否。 「金鈴子,你知道你可以相信我。」看出瞄頭來了。 我拍拍他的肩膊,「自然,老沈,我知道。」 「你有不得意之處吧。」他到底是聰明人。 我還只是笑。 「我滿以為你此刻身邊有保鏢司機,我只能在身後叫你一聲,你才會微微轉頭看我一眼,投來一個微笑。怎麼,王榭堂前的燕子怎麼會獨自跑了來吃面?」 我想了很久。當然最好是不說,訴苦是最無益的,但憋得慌,況且我的確知道老沈是最可靠的。 我開口:「他家挺不寵他,他是失匙夾萬,此刻跑了出來住,咱們什麼都沒有,他在父親公司裡掛個名了薪水,收入還不及我好。」 老沈聽了,張大嘴。我這三年來的景況第一次披露,他萬分訝異,雙眼裡充滿憐惜,一看就知道在替我不值。 「怎麼會這樣?」他失望的說:「我還以為你過得很好。」 「是我自己不好,」我輕說:一貧慕虛榮。」 「話不能這樣說,」他不以為然,「哪個女孩子不想出嫁後生活過得好一默,這是人之常情。」 只有他、水遠幫著我,我感激的看看他。 「像你這樣小公主般的女孩子!怎麼,還得做家務?」 「要呀!起早落夜,這三年我捱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沒有啦。我一眼就把你認出來。」 我牽牽嘴角。 「沒關係,不一定要靠家裡,年紀輕,自己掙扎一下,很容易冒出頭來。」 「老沈,你又榮升了吧。」我問。 「升了也還不是老樣子,」他一向老實,「何足掛齒,我沒有本事,加一點點薪水,分配到宿舍,都算是大事。」 「的確是大事。」我說:「我也巴不得有宿舍住,省得多。」說的是真話。 「我真不敢相信他們家連房子都不給你們一幢!」 我無奈的聳聳肩。 「你受了很多委曲?」他不放心。 「沒有,」我搖頭笑,「你以為我是好人?沒有油水便離遠一點,照樣的過。別忘了我有份收入不錯的職業。」 「你是一向能幹的。」 「哪裡,今年位位同事加薪水,偏我沒有,上司乘機說我表現不好,叫個比我低三級的後生來叉住我,我事事要向他報導。」 「你脾氣一向不好,」老沈笑,「那還了得。」 「我早看開了,只要薪水是副經理的薪水,權且忍地一忍,過得一日是一日,等到實在過不下去,再想辦法。」 「金鈴子,這不像你呀。」 「我以前是怎麼樣子的?連我自己都忘了。」我仍然苦笑。 「你那脾氣最好自己攪些小生意做,叫你上班……還以為你婚後脫苦海了。」 「那裡脫得這麼容易?一切命運註定。你們好呀,你們一向不好高騖遠。」 老沈笑,「我老婆牢騷也多,老埋怨說三十多歲的人,還得北撤得如一只彩雀似在飛機裡服侍人,多窩囊?」 我拍一下桌子,「無巧不成書,我也這麼說,都三十歲了,還得看老闆眉頭眼額,別人都享兒孫福啦。」 「太誇張了你。」老沈哈哈的笑。 我的情緒被他引得開朗起來。 「金鈴子,我明白你,你並不介意吃苦,但是要有人精神支持你,是不是?」 「誰不希望?」我用手撐著頭。 「你先生關不關心你?」 「他對我不錯,但以他那樣的出身,不會瞭解小職員的苦處。」我說:「在公司裡他支的薪水只是中等,但誰敢得罪太子。」 老沈靜默很久很久。我又再叫清酒。 「你是一向能喝的。」 「噯,從來不醉。」 他說:「這樣說來,他們不大管你?我們又可以常常聚首。」 「管雖不管,其嚕嗦無比。在公司裡,我說什麼做什麼,有上司瞪看眼煩我,在家也一樣,被盯瘋了,逃出來輕鬆一下,今天這樣已是我的假期。」 老沈像聽天方夜譚似的。「你們應酬一定很多,那裡就這樣悶。」 我不出聲。過一會兒:「別給我機會說太多。」 老沈說:「你如果悶,儘管打電話來,我的耳朵屬於你。」 我笑,「我是別人的妻子,你是他人丈夫,我對牢你訴苦,未免太過滑稽。灌男人迷煬,那是女人的天賦本領,但我還有點良知,我不忍心那樣對你。」 「有時候你太有良知,那一陣子我等著你暗示……不過你始終沒有;但子君卻不放過我,我確有過變心的企圖……是我不好。」 「老沈你真客氣,」我笑,「你哪裡會變心,你是最最老實的一個人。」 老沈看牢我一會兒,「你是越來越懂事了,金鈴子,你同以前是大不一樣了。」 「噯,現在的忍耐力不知從何而來,閑來隻嘆息一句:屈曲人生。」 「會過去的。」他說!「不得意的事情是一定會過去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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