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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四


  英一邊喝酒一邊看是誰找。

  「……她在想什麼?冷小姐還會再一次戀愛嗎?」

  啊,是王旭的著作。

  「為什麼我要關心她?任何人都有同情心——」

  把同情心留給非洲貧童吧。

  英已戰勝這一關。

  她不想再知道別人對她怎麼想。

  她按刪除鈕。

  電腦問她:「肯定全部刪除?」她回答:「是。」

  只需一秒鐘,電腦告訴它:「已經刪除。」

  英寬鬆一口氣,她自抽屜找出一管口紅,在唇上抹一下,抿一抿,換上一件乾淨襯衫,忽然覺得疲倦,她靠在沙發睡著了。

  不知過了多久,她聽見門鈴響了又響,只得惺忪起來開門。

  「誰?」

  「已經第二早了,請開門。」

  是唐豐的聲音。

  不知怎的,英第一件想起來的事是漱口,酒後,又睡了幾個小時,嘴巴必定臭不 可擋,一具臭皮囊怎樣談情說愛。

  「等一等。」

  她連忙漱口,然後,才輕輕打開大門。

  唐豐說:「淩晨十二時零五分。」

  他緊緊擁抱她。

  可是,即使是這樣,英寬也知道:只有姐姐與姐夫這種柴米夫妻才懂得愛。

  「去看姐姐,我掛住她。」

  「淩晨——」

  英答:「母親與魔鬼永不睡眠。」

  「我說過會儘量依順你。」

  英料不到他駕駛一輛哈裡戴維森,她戴上頭盔,唐轉過頭說:「我不是要討你便宜,你若想安全,最好抱緊我腰身。」

  英寬笑著抱緊他。

  他說:「緊些,再緊些。」

  已經不能呼吸,再緊要窒息,也許極端快樂與無限痛苦只差一條線。

  唐在山頂兜個圈子,他們看到寶石似的萬家燈火才到醫院,英一直伏在他背脊上。

  不出所料,英容並沒有睡覺,她正哺乳,幼兒乖乖躺懷裡,在該刹那,與接著一段頗短的時刻,母親是她生命中最重要人物。

  看到妹妹,英容笑。

  「好嗎?」

  英容答:「本來傷口痛的要命,一看到嬰兒小臉,腦上大量分泌安多芬,又開心得不得了。」

  忽然,英容看到英俊的唐豐,「這是哪一位?」

  她妹妹回答:「我朋友唐豐。」

  英容從未見過那麼漂亮的男人:五官細緻,卻有男子氣概,他正微微笑。

  英容轉頭看見倒在沙發上正在扯鼻鼾的大塊頭丈夫,不禁籲出一口氣。

  這英俊的年輕人分明是妹妹的新男友,叫她豔羨。

  他們兩人坐在她床尾,英寬仍然抱著男友腰身不放。

  「你倆如何認識?」

  唐套用艾略脫的詩句:「在擁擠會議室裡,女人正談論米開朗基羅,我一眼看到她,其餘人與聲,光與影都漸漸褪出消失,我已知道是她了。」

  英容動容:「你愛她。」

  唐豐輕輕地轉頭看英寬:「You have no idea。」

  姐姐問:「英,你呢?」

  英沒有回答。

  「你喜歡她什麼?」

  唐聲音更輕:「所有一切,包括她頭髮上一股新鮮洗滌衣物香味,還有她吃東西時狼吞虎嚥樣子,她柔軟豐唇,她精靈腦袋,一切。」

  英容睜大眼睛:「如此柔情蜜意!」

  英寬這時說:「唐,請替我買杯咖啡。」

  唐豐笑笑出去。

  英容看一看張大嘴昏睡的丈夫,「妹子,你還在等什麼?你還不跟他走?」

  英容緩緩答:「他們都那個樣子。」

  「什麼?」

  英說下去:「開頭的時候,他們都會說那樣好聽的話,送花,送糖果,走百里路,乘夜車,只為見你一面,在街角等候,蹲在梯間整晚為求清晨裝作偶遇,替你寫功課背書包,半跪地上為你綁鞋帶,吻你走過的路,捧他父母的頭來見你……」

  「這都是真的?你聽過多次?」

  「許多許多次。」

  「羨煞旁人,象一出電影般。」

  「根本就是戲,只換女角,劇本裡對白、場景、氣氛,完全不變,忽然一日他看到更好的對象,便轉移目標。」

  「沒有例外?」

  英寬指一指沙發上蜷成一堆的姐夫,「他。」

  姐姐問:「你都看穿了?」

  「一顆受傷的心會突然清醒。」

  這時唐豐回轉,「這不是全世界最好咖啡。」把杯子給英。

  英對姐姐說:「我累了,我要回家補一覺。」

  唐豐忽然說:「英姐,請允許我帶你妹妹去利斯本。」

  英姐一怔:「為什麼叫她作出那麼大犧牲?」

  姐姐說得好。

  「我沒有她不能好好生活。」

  「英寬離鄉別井也不能生活如意。」

  唐豐不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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