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亦舒 > 如果你是安琪 | 上頁 下頁
三十六


  袁超悲哀地用手掩臉,「的確是我殺死了她母親。」

  「由她指使你吧。」

  「我痛恨宋母,她從頭到尾把我當蛇蟲鼠蟻。」

  「這也不是殺人的理由。」

  他的面孔扭曲,痛苦地用手掩臉。

  「整件事由宋子貞主謀可是?」

  他不出聲,雙手一直發抖。

  王督察給他一杯咖啡,讓他鎮定一回。

  「我知道你深愛她,願意為她犧牲。」

  他點點頭。

  「如果她也愛你的話——」

  「她會等我出獄。」

  「你不會出獄,你父母兄弟只能到獄中探望。」

  王督察再讓袁超重看片段。

  他看到宋子貞與新男朋友輕吻。

  袁超別轉面孔,仍然不發一言。

  真沒想到他那樣深愛宋子貞。

  宋子貞怎樣對他?

  警方發覺她與新男友到日本欣賞秋色去了,在箱根湖邊住了三天,優哉悠哉。

  袁超通過律師與她聯絡,她不作響應。

  王督察冷笑,「她當袁超是白癡。」

  「不,宋子貞把全世界人當傻瓜。」

  「我也認識這樣的人,有風駛盡艃,不知進退。」

  「線報顯示,袁超的母親上門去討錢,宋子貞叫傭人打發她走,據說,只給了三千元。」

  「這足以使袁超憤怒。」

  「他會把她招供出來嗎?」

  下午派出所來了一個不速之客。

  叫王督察訝異的是,客人是警方在袁超家見過的豔女。

  她坐下來便開門見山地說:「我是袁超的表姐陳芳,阿超的母親是我姨媽,阿超入獄,老母無依,我看不過眼,前來舉報。」

  「你想說甚麼?」

  「阿超那晚不是與我在一起,我們是姐弟,阿超被宋子貞叫了出去,無論發生甚麼事,宋子貞才是主謀。」

  「袁超也不是純潔青年。」

  「他愛她,受她唆擺。」

  「他們怎樣認識?」

  「在健身院,她主動接近他,一直利用他去聯絡毒品供應站。」

  「你的證供很有用。」

  「王督察,我只不過希望袁超可以早幾年放出來照顧他母親。」

  「袁超是個孝子,真奇怪,他卻做了幫兇,去殺害別人的母親。」

  王督察再叫袁超來問話。

  「你表姐陳芳來找過我們。」

  袁超張開嘴,又合攏。

  「你母親沒人供養,她一向有哮喘病,我們已經派社會福利署去照顧她。」

  袁超低下了頭。

  「袁超,老問題:值得嗎?今日已經如此,三五七年後,宋子貞還會記得你是誰?」

  袁超忽然下了決心:「那晚,子貞開門放我入屋。」

  王督察點點頭。

  「她說:『母親命我倆分手,否則,逐我出門,更改遺囑,把錢都給男友,那是我父親的錢!一定要除掉她。』」

  他說下去:「刀很鋒利,宋太太沒有痛苦。接著,我在子貞手臂上砍了一刀,把兇器帶走,扔到海裡,佯裝有人入屋打劫傷人。」

  「於是,你請來表姐為你做假人證。」

  「她是我表姐,她同情我。」

  「健身院儲物室的刀呢?」

  「是我新買,故意扔在那裡,好叫你們發現,使子貞脫罪。」

  「塑料刀柄,如染有血漬,無論如何洗刷,都可以用化學藥物驗到痕跡,這你不知道吧。」

  袁超表情木然,喃喃說:「子貞同她母親一樣,當我是垃圾。」

  王督察一時認不清,誰才是社會渣滓。

  她正式落案起訴宋子貞。

  宋子貞十分倔強,一點也沒有後悔。

  她咬牙切齒地罵:「她自己生活淫亂,用我父親的遺產來貼養男朋友,我向她拿一點零用,她理由多多,時時拒絕,無論我做甚麼,她都批評挑剔,叫我難堪,最後威脅我,要叫我餓死街上,『去,』她說:『跟那個袁超睡到陰溝裡去』。」

  連蘇律師都搖頭嘆息。

  王世誼說:「我與母親也不和,她重男輕女,完全不注意我需要,我心靈也受到創傷,可是我仍然負責她生活費用,我侍奉到她辭世。」

  「可是你沒有見過母親與人姘居,姦夫在你家大搖大擺進進出出。」

  「蘇律師你想說什麼?」

  「誤殺。」

  「當然不,蘇律師,這明明是蓄意買凶謀殺生母。」

  「王督察,你不覺此案悲慘?」

  王世誼淡淡答:「世上悲慘的事很多,這不是其中之一,我只看到冷血謀殺,相信主控官亦有同感。」

  蘇律師又歎一口氣。

  案子到此,已經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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