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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錯手

  她是一個時髦的時代女性,下了班,拎起公事包,與同事話別,乘電梯到地庫停車場取車。

  她的車子停在固定位置,在一條大園柱後邊。

  今日,柱頂的燈壞了,光線很暗。

  她一向警惕,先用遙遠控制擎打開淺藍色小跑車車門,走近,迅速拉開車門。

  她覺得觸手滑髒,像有人在她車門上潑上汽水,她連忙縮手,攤開來細看。

  她看到一手鮮血,腥臭的味道直沖上鼻子,她驚惶,低頭找血的來源,這才發覺有一具人體倒臥在她車頭附近。

  她驚駭無比,混身不能動彈,喉嚨失卻聲線。

  但始終不愧是能幹的時代女性,她靠在柱上吸進一口氣,取出手提電話報警。

  朱衍揚督察與護理人員同時趕到。

  目擊證人沮喪地說:「你們來得太遲。」

  朱督察溫和地說:「我們才用了五分鐘。」

  證人問:「那人是男是女,還活著嗎?」

  急救員忙著把傷者抬上擔架。

  朱衍揚問助手:「可是遇劫受傷?」

  助手走近,一臉驚怖,平日見多識廣的他竟似嚇破了膽。

  「是刀傷還是槍傷?」

  「兇手殘酷無比,傷者腹部剖開——」

  證人一聽,已經忍不住嘔吐。

  朱督察把助手拉到一旁,「傷者是男是女?」

  「是年輕女子,懷孕已有十周左右,胎兒已經不保,她本人失血過多,凶多吉少,瞳孔放大,進入休克,生還機會甚微。」

  朱督察不出聲。

  助手說:「我痛恨這份工作。」

  朱督察說:「證人是個好市民,幸虧她及時發現傷者報警,你派人安慰她幾句,同她說,會有機會出庭作證。」

  「是。」

  朱督察在現場逗留一會,看著鑒證組套取證據。

  法醫官輕輕說:「血腥氣真難受,生命的確無常。」

  她們戴上口罩。

  朱督察說:「年輕貌美的你怎會做這種行業?」

  法醫微笑:「彼此彼此,你也是女子。」

  「有甚麼線索?」

  「傷者走到這個車位取車,在背後遇擊,兇手把她打暈,然後用刀——她可能看不清他的容貌。」

  「這是她的車子?」

  「是,在證人車位側邊。」

  朱督察的助手走近,「按照車牌號碼,已經查到事主姓名地址。」

  「她是誰?」

  「吳寶珠,廿七歲,是一家叫SMS時裝店的老闆。」

  「這裡交給鑒證科,我們立刻去店裡查訪。」

  那一家高級時裝店裝修得十分高雅,黑白二色,出售的服飾,也以黑白灰為主。

  朱督察走進去顯示身份。

  售貨員蒼白著臉說:「我們一聽吳小姐出了事,立刻通知張先生趕去醫院。」

  「張先生是她丈夫?」

  「可以這樣說。」

  朱督察揚起一條眉毛。

  「他們同居已有五年,並且是SMS的合夥人。」

  「SMS是甚麼意思?」

  售貨員答:「Sold My Soul:指本店衣飾美得會令顧客出賣靈魂來換取。」

  朱督察抬起頭,想一想,「你家老闆娘很有意思,真的很多女性會那樣做。」

  「我們本想關店暫時休息,但是袁先生叫我們照常營業。」

  朱督察靜了一下,「誰是袁先生?」

  「我們新來的經理,SMS本來一直虧本,但自從袁先生上任之後,展開一連串宣傳活動,生意轉虧為盈。」

  「他來了多久?」

  「一年左右。」

  「他人呢?」

  「已經趕去醫院。」

  朱衍揚與助手離開時裝店。

  往醫院途中,助手問:「真有人出賣靈魂換取華服?」

  「怎麼沒有,最快最直截了當,披上名牌華麗衣飾,即時身價百倍,比起寒窗苦讀實惠簡單得多,都會急功近利,人人急不可待。」

  「朱督察,這件案裡,好象有兩個男人。」

  朱衍揚點點頭,「是,張某有財,袁某有才。」

  助手說:「他倆均是可疑人物。」

  「讓我們深入調查。」

  到了急症室,當值的王醫生與朱督察熟稔,他說:「傷者只剩一息遊絲,可是,多謝醫學科技把她留住,緩緩由鬼門關扯出來,她目前情況危殆嚴重,但是穩定,日後可有轉機,不過,她餘生不能懷孕。」

  朱衍揚沉默。

  「無論兇手是誰,他恨她切骨。」

  「為甚麼肯定是他?」

  「那凶刀長且利,手法狠毒準確有力,不是女性可以勝任。」

  「吳女士的丈夫在甚麼地方?」

  「在她床邊。」

  朱督察輕輕走進病房,看到吳寶珠仍然昏迷,像一具蠟像般躺在床上,臉上手上搭滿管子。

  她的丈夫是個其貌不揚的中年男子,用手掩住面孔,身體語言已表達他的傷痛。

  朱督察輕輕說:「張均立先生,警方想同你談一談。」

  張君抬起頭來,他的樣子叫人嚇一跳,他滿眼紅絲,面目浮腫,憔悴不堪。

  他跟朱督察來到會客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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