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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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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予於是笑笑說:「誰沒有誰不行呢。」 上司答:「當然行,可是日子還會不會那麼開心呢?施予,留下來,我們已經另擬新合同待你過目。」 「一般條件不會打動我。」 「請放心,答應我,看畢合同才與宇宙談判。」 施予頷首。 呵情場失意,事業反而順利起來。 回到自己崗位,她拾回一點信心,原來高旅不再愛她,同她工作能力無關,施予放心了。 那夜她睡得比較好。 三個月了,第一次沒有提心吊膽地等電話。 真淒苦,有時聽見隔壁人家的電話鈴,也誤會是高旅打來,睡夢中跳起來,好好的一個人,變了感情奴隸。 幸虧這一切一切苦處,只有她自己知道。 高旅已經改變主意,作出抉擇。 施予呵施予,她對自己說:你喜歡與否,傷心與否,都要接受這個事實。 她淋一個浴,想起月前曾經買過一件新睡袍,乾脆取出穿上,她感慨的想,咦,又活下來了。 正用大毛巾擦乾頭髮,電話鈴響。 一定又是洛芸。 她取起話筒,「喂?」 一邊留意有沒有人搭錯線,那一男一女神秘之對話會不會持續。 電話中一片靜寂,「喂,喂?」施予不耐煩。 「施予?我是高旅。」 高旅,聲音為何如此陌生? 這是真高旅還是假高旅? 「施予,這麼晚找你不好意思。」 施予心酸,忍不住在心低冷笑一聲,從前,他的熱情往往遮蓋時間觀念,半夜三更都打電話過來:「聽聽你的聲音」,施予往往與他聲音共眠。 今日變得如此守禮客氣,由此可知兩個關係是完蛋了。 高旅十分感慨,「施予,你為什麼不罵我?」 施予答不上來。 「我故意疏遠你,希望你知難而退。」 施予大奇,這真是高旅,抑或是打錯電話的陌生男人? 他叫她:「施予,施予?」 施予只得應他,「夜了,又累又弱的時候說話不作數,為免天亮時反悔,明天再講吧。」 對方見她如此理智,倒是一呆。 施予忽然覺得自己占了上風,於是輕輕說:「休息吧,有什麼話要說,有什麼牌要攤,一于留待明天。」 她根本不想說下去。 高旅怔怔地說再見,他剛掛上電話,施予又聽得那一男一女的聲音傳來。 男:「你居然到處哭訴我的不是。」 女:「我要叫你好看,我要拆穿你的假面具。」 男:「你令我難堪之餘,同時也令你自己出醜。」 女:「我顧不得了。」 男:「你會後悔的。」 女:「我不管,我已傷心絕望,我沒有將來。」 聽到這裡,施予忍不住對牢電話大嚷:「不不不,你會找到更好的人,還有,更好的工作,你會名成利就,你會得到一個幸福家庭!」 電話中一片靜寂,那一男一女停止對話。 隔了一會兒,那男人問:「誰,你是誰,為什麼偷聽人家說話?」 女的也忽然與男的同一陣線,「對,你不知道偷聽人家講話是不道德的嗎?」 施予為之氣結,忍不住說:「狗咬呂洞賓!」 她大力掛了電話。 那夜她實在睡得不錯,一睜開雙目,居然已經天亮。 回到公司,上午十一時,新合同已經放在她的辦公桌上。 這麼快。 幾年前,想與老闆說幾句話,都要等一個上午。 所以一切都要靠自己爭氣,等到做出一番局面來,連老闆都要寫個服字,另眼相看。 簽不簽這張合同她都已經勝利。 施予婁然把合同從頭到尾細細讀一遍。 條件好得令她嘩一聲叫。 她取起筆,一揮,就把名字簽下。 何必跳槽,做生不如做熟,施予自會同洛芸解釋。 這時,秘書急急通報:「老闆找。」 施予連忙接聽。 老板極之爽脆磊落,只問兩個字:「簽了?」 施予回答的也是同樣兩個字:「簽了。」 施予心頭一松,大家都是明白人,秘書進來補一句,「人事部說,施小姐隨時可以搬到陽明別墅中型單位去。」 「知道了。」 施予約了洛芸下午見面,洛芸說:「我也正好要見你。」 兩個人都準時到咖啡室,坐下來,洛芸便說:「我不走了。」 「走,走到哪裡去?」 洛芸解釋:「我老闆出高價挽留我,我已拒絕了宇宙。」 咄!施予不禁大笑起來。 「笑什麼?」輪到洛芸莫名其妙。 「笑我們轉運了。」施予說出她的經驗。 「真的,做了多年委曲的小媳婦,終於熬出頭。」 「靠我們自己的本事逐寸逐寸那樣逆流而上。」 洛芸也感慨,「真是的,不然還靠誰,社會上像我們那樣的女性是很多的,我們不寂寞。」 施予與洛芸緊緊握手。 這時忽然有人走過來,一隻手就熟穩地搭在施予肩上。 施予憑感覺立刻知道這是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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