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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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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申明耳畔嗡一聲,反而鎮靜了,「我想帶兩個兒子來見她。」 「速速。」 王申明丟下電話,一手拖一個兒子,也不多話,立刻沖出家門。 王老太當然知道是什麼事,擁小寶在懷,暗暗垂淚。 嘉倫耳畔只聽見醫生的吆喝聲:「醒來!醒來!」 她自睡夢中驚醒,問道:「我可是好了?」 沒有人回答她。 她忽覺混身力氣已經返回體內,心頭一喜,伸手拔去腕上管子,她說:「我要回家看孩子。」雙腳下了地。 幸虧拖鞋就在角落,她趿上,也不管醫生是否批准、匆匆離開病房。 到了街上,也不覺風大,急急截車,奇怪,醫院門口有的是空車,卻沒有一輛停下來,嘉倫燥得不得了,她欲速去速來,免醫生嘮叨。 幸虧有一輛車子停在她跟前落客,她立刻上車,吩咐司機開到山泉道去。 司機一日不發開車。 嘉倫鬆口氣,靠車椅背上閉目養神。 終於出院了,在醫院裡躺了個多月,厭透厭絕,今日出來鬆口氣,回家看看子女,真開心。 車子開得飛快,嘉倫睜開雙目,不得了,是朝相反方向呢,怎麼駛往南區? 「司機司機,」她喊:「我叫你去山泉道。」 正在這個時候,計程車內無線電話響起來,「山泉道有客電召服務。」 司機立刻答:「七分鐘就到。」 他立刻把車子調頭,駛往山泉道。 嘉倫鬆口氣。 車子到了家門,嘉倫才驚覺她身邊無錢,「司機,請稍等,我進屋拿給你。」 可是她一下車,司機就忽忽駛走,到前頭載客,嘉倫叫都叫不停他,只得作罷,這是她平生頭一次搭免費車。 她趕乘電梯到了家門,身上還穿著醫院裡的袍子,想按鈴,剛巧菲律賓工人開門出來,鼓著嘴咕噥:「今天是星期天假期,我是看太太份上,才留下補工,老人有什麼資格責備我?我不幹了。」 嘉倫既好氣又好笑,叫住她:「安娜,有話慢慢說,你到什麼地方去?」 那個叫安娜的女僕聽若不聞,轉頭就走。 嘉倫心想,且不忙同她分辯,還是先進去看看孩子。 她閃進屋內。 一看,不禁呵呀一聲。 天,亂成這樣,兩個大孩子的衣物一天一地,統統丟在沙發上,廚房堆滿髒盤碗與嬰兒的奶瓶,老太太在孩子床上盹著了,寶寶在床上踢足,小臉肮髒,似有一兩日沒洗似的。 嘉倫既好氣又好笑,這個家,沒了主婦行嗎?似劫後餘生。 不過,她內心惻然,要是真的一病不起,也只得隨他們自生自滅了,此刻幸虧仍存一口氣。 要在最快時間內將這個家恢復原狀。 嘉倫最喜歡做家務,出一身汗,看到窗明幾靜,一塵不染,百分百值得。 今日需輕手輕腳,不要把老太太吵醒。 這些日子,勞駕她了,嘉倫有一絲歉意。 她自寶寶開始。 嘉倫拍拍手喚小女兒:「囡囡,囡囡,媽媽回來了。」 嬰兒抬起頭,凝視,像是聽見熟悉的聲音。 嘉倫看到那紅紅小蘋果似面孔,落下淚來,「囡囡,媽媽回來了,讓媽媽抱抱你。」 嬰兒認出母親聲音,手舞足蹈,嘴裡波波作聲,忽然喊:「媽媽媽媽,姆媽。」 嘉倫感動得心酸,「呵,寶寶終於會叫媽媽了。」 一把抱在懷中,緊緊貼著嬰兒面孔。 她替嬰兒洗澡,換衣服,一併連床單被子統統丟洗衣機裡,換過新淨的,喂了水,哄她入睡。 然後到主臥室去清理浴間及衣物,一邊抱怨女僕工夫不周到。 衣物洗淨隨即晾出。 奇怪,今日不費吹灰之力便做妥這些工夫,往日卻需忙得臉紅耳赤。 嘉倫聽見老太太在房中問出來:「是你嗎,安娜?」 嘉倫暗笑,安娜早叫她氣走了,這不是安娜,這是王家不支薪酬、永不休假,永不言倦的家庭奴隸——孩子們的媽媽。 嘉倫把小寶背在背上,到廚房打點一切。 平時她雖有工作,假期一定為家人服務。 兩個大孩子不在家,必然是出去玩了,嘉倫想,男孩就是男孩,媽媽病了這些日子仍然漫不經意,還好她鼓起勇氣作最後努力,終於養了小寶。 母女是可以相依為命的。 想到這裡,嘉倫一陣溫暖,深覺上天待她不薄。 她最後的工作是把大兒小兒的球鞋洗淨,還有,丈夫穿過的西裝也要掛好。 公寓終於回復舊觀。 往日這一筆家務需做上三四小時,今日一蹴即成,如有神助,嘉倫摸摸自己面孔,莫非身體大好,已經恢復健康? 她做一杯茶,坐下休息。 小寶在她背上蠕動,她反手去拍拍孩子。 往日她對婆婆頗有成見,這個多月來卻全盤改觀,患難見真情,除了這位老人家,還有誰肯拔刀相助? 一家人始終是一家人,出院後不如乾脆把她接來一塊住。 王老太咳嗽頻頻:「誰,誰在外頭用吸塵機?」 嘉倫不得不揚聲,「媽,是我,我回來了。」 沒有回答。 老太太一定非常疲倦,不然總會問一聲:你怎麼不叫申明去接你?或是,你的病好了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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