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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


  於是我們找遍色情場所,希望在茫茫人海中把司徒慧中揪出來,送回到她母親的懷抱。

  通過有關方面的朋友,我們掌握到失蹤少女的檔案,一個個的翻閱,並沒有這個人。

  我起了疑心,自動找司徒太來問話,最後她承認只想見女兒一面,說幾句話。

  我啼笑皆非。這種說法,證明她早已知道女兒的下落。

  她否認,又哭。

  艾蓮安撫她,叫她自己去見司徒小姐。

  她不肯。

  磨了幾個下午,終於說出,「她」或許會在中環。

  我們逐間寫字樓調查,艾蓮特別出力,問得唇焦舌燥,一共發現六個司徒慧中。

  我們都見過,全不對,有兩位已跨入中年,有一個是男性,另兩位長得醜,不似會失蹤,別忘記,做怪也要條件。

  今日見這位,更加不像。

  我同阿毋說:「束手無策。」

  「長得不像?」

  「看不出來。女人的容貌,在十年內可以起無數變化,不要說是整過容,光是髮型化妝換一換,就考功夫了。」

  「一點相似之處都沒有?」

  「沒有,特別是氣質上。司徒太有種女性的柔媚,她養不出這位司徒慧中。」

  「還有,司徒太太明明知道司徒小姐在何處出沒,為甚麼她不直接上去見女兒?」

  「也許她不願意見她。」

  「母女之間有甚麼大不了的事。」阿毋不以為然。

  我說:「照你這麼說,兩國之間又有甚麼解決不了的事,需要發動戰爭,導致成千上萬的人死去。」

  「你又來了。」阿毋白我一眼。

  「明日請阿戚去把司徒慧中拍下來。」

  「六位?」

  「那位男士不必了吧。」我笑。

  阿毋問:「司徒太本人也很神秘,你猜她幹那一行?」

  「家庭主婦,丈夫在三年前去世。」

  「這是她自白。」

  「有甚麼理由懷疑她?」我問。

  「她抽煙的姿態熟練。」

  「許多主婦因生活沉悶而抽煙,而且嗜賭的也極多。」

  「不,」阿毋說:「我有第六感覺——」

  我打個呵欠。「我累得很,今天算了,明天再查。」

  說來也是,疑點甚多。

  母女不和,女兒出走,找親友幫著勸勸也就是了,閑得不可收拾,頂多找社會福利署。何勞私家偵探?

  開頭硬派她失蹤,還情有可原,現在做目前的又洩漏消息,看樣子頗知道女兒在做些甚麼。

  真是奇怪。

  都是為司徒太太之眼淚所累。

  說為她珠淚所累,那還不如說為她的風情所累。

  風情?

  是。

  連艾蓮都覺察到,司徒太長得並不十分美,但是一開口,就有股叫人難以拒絕的力量,我們解釋不來。

  總而言之,她有魅力令我們幾個人滿街跑,到處尋找她的女兒。

  阿戚花一個下午,就拍了那幾位司徒慧中的相片來。

  我們把那位慈母請上來,讓她認人。

  司徒太穿著薄呢的唐裝衫褲,不但沒有過時的感覺,反而顯得她與眾不同。

  衣裳的料子很好,縫工考究,可見她經濟能力不差。

  她向每個人道謝,拉著艾蓮的手,神色黯然,欲語還休,她並非做作,而是一貫這樣柔情萬種,都四十餘歲了,還這麼著,這位女士在廿多歲時之姿態,大概可以顛倒眾生。

  很多有經驗的男人同我說過,萬人迷的女性不一定是美女。她們五官、甚至身材,都不需要長得太好,主要是那股味道,如繞指柔般無形無嗅地纏上來,男女老幼都不由自主地聽她指揮……

  沒想到這一位司徒太有這種本事。

  當下我同她說:「請你坐下來,慢慢看。」

  我把七彩照片交在她手上。

  「這個不是,」她邊看邊說:「這個也不是,這個自然不是。」

  然後當她看到新洪基的司徒慧中的時候,忽然雙手顫抖起來。

  她抬起頭,「她長得這麼大了?」雙眼含著淚水,裝也裝不出來,實在是真情流露。

  我問:「你多久沒見她?」

  「十年。」

  「她離開你已經十年?」

  「是。」

  「你知否她此刻是大機構的總經理?」

  司徒太一點不覺驚異,彷佛一直看好她女兒。

  我問:「一個少女,離家十年,何以為生?怎麼可能搖身一變,成為商界女強人?你倒說來聽聽。」

  司徒太用手掩著臉,一直搖頭,不肯作答。

  艾蓮用眼色阻止我。

  我不相信,再問司徒太,「你看清楚照片,真是她?」

  「是,錯不了,自己的女兒,怎麼會認錯?」

  她的眼淚如斷線珍珠,不停大顆大顆落下,我不大敢看向她,怕心軟。

  只聽得阿戚嘆息一聲,「我們該怎麼幫你?你說呀。」

  「我只想與她見一次面,說幾句話。」

  「你為甚麼不去找她,我們可以把電話及地址給你。」

  「她不肯見我。」

  「十年前她還是小孩子,一時講的負氣話,你何必放在心中。」

  「不,我知道慧中,她說過的話,一百年後也還算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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