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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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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瞪著他,他說的也是事實,是,咱們兩敗俱傷,誰也不討好。 我說:「是你先與我鬥,是不是?」 「不是我,也會是其他人,這根本是一個淘汰性的社會,你考不了第一,不能恨別人名列前茅,馬寶琳,你不能夠願賭服輸,就不該出來做事——為什麼不回家抱寶寶去?」 「哼,」我冷笑,「你應該知道我與你勢均力敵,這裡面有人做了手腳。」 「你說得對了,」奧哈拉也冷笑,「你是個聰明人,告訴你,公司開了近十次的會,到最後是南施說你脾氣浮躁,還需要磨煉,她推薦了我。」 我聽了如五雷轟頂,抓住奧哈拉的領帶,「你說什麼?」我的心都涼了。 「放開我,我說是南施出賣了你。」奧哈拉掙扎。 「什麼?」我呢喃,「她?我最好的朋友?她應知道我是一個最好勝的人,這種打擊會使我痛不欲生,她太明白我是多麼想得到那個職位,她為什麼要害我?」 奧哈拉冷笑,「問你自己,你比她年輕貌美又比她多張文憑,終有一日你要爬過她頭。」 奧哈拉冷笑,「到時南施屈居你之下,以你這樣的脾氣,她日子怎麼過?不如趁你羽翼未成的時候除掉你!好朋友?什麼叫朋友?利字當頭的時候,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你以為咱們來到這世界是參加兒童樂園?馬寶琳,你還在做夢呢你,」他蔑然,「人人都說你精明能幹,我看你簡直不是那塊料,一點防人之心也無,與仇人稱兄道弟。」 我簌簌的發抖,大姐,出賣我的竟是大姐,這個打擊非同小可,我受不了,這比占姆士在與我哭別後滿面笑容地跑去跟別人結婚還可怕,這世界到底是什麼樣的世界?我們到底要把功夫練到第幾層才不致受到傷害? 我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小姐,你終於冷靜下來了。」奧哈拉松一口氣。 害我,大姐害我,我雙足如浸在冰窖中。 「寶琳,有什麼好難過的呢?」奧哈拉居然勸我,「不招人忌者為庸才。」 「不……」 「她出賣了你,你受不了,是不是?」奧哈拉問。 我胸中猶如塞了一塊鉛,連大姐都這樣,世上沒有值得信任的人了。 我忽然覺得寂寞。 「回到香港,依你的脾氣,是不是立刻要找南施攤牌?」奧哈拉問:「如果我是你,我不會那樣做。有什麼好處?做朋友,是論功過的,相識的日子中,如果加起來,功多於過,這個朋友還是可以維持下去,坦白說,沒有南施的扶持,你也爬不到這麼高。」 我呆呆的聽著。 「如果你真的生她的氣,那麼表麵湯愈加要客氣,越不要露出來,不要給她機會防範你,吃明虧,寶琳,你明白嗎?」 我哽咽,「這麼虛偽!」 「這年頭,誰不是帶著一箱子的面具走天涯?」 奧哈拉感喟,「按什麼鈕說什麼話,寶琳,我也很厭倦,但我是男人,不得不捱下去,你又是為了什麼,回到廚房去,廚具可不會刻薄你。」 我沒想到奧哈拉會對我說出這等肺腑之言,先莫論真情或是假意,便馬上感動了,我往往感動得太快,對方一點點好處,我就覺得,立刻要報知遇之恩,其實南施這幾年來對我更加不薄,句句話都忠言動耳,但她何嘗不是笑裡藏刀? 占姆士還說過要與我出走去做寓公哩,騙人的是他,騙自己的是我。 人都是說謊的。我更騙了史提芬在屋裡等了三個月,如今回去,還得騙他娶我。 我糊塗了,我挺適合這個世界呀,雖有吃虧的時候,但得到的也不算少,一半憑天賦及努力,另一半是機緣巧合,比起一般女子,我成就可算出色——還有什麼好怨的呢,我閉上眼睛。一個混得如魚得水的人,不應嚕嗦。 我不響了。 奧哈拉在一旁看報紙,悉悉的響。我們曾經同事若干年,有深厚的感情,開頭也曾並肩作戰。 我問他:「你到歐洲度假?」 「是,回港有一份新工作在等我。」他說。 「恭喜。」我說。 「很奇怪,在香港住久了,這個狹小暴熱擠逼的城市竟成了我的故鄉,回到真正的家鄉,反而不慣,我想我是要在香港終老了。」 「你的粵語是越來越進步了。」 「你呢?」 「我?我與你相反,我回香港,如果有可能的話,想在婚後移民外國,過一種寧靜安樂的生活。」 「什麼?你退隱了?」他不置信說。 「是。」我點點頭。 「對方是個怎麼樣的人呢?」他問。 「史提芬?他是一個好人。」我莞爾。 「好人?」 「我知道,現在光做好人也不夠了,但是你要是想想好人是多麼少,也會為我慶倖,外頭的男人,此刻都非常牛鬼蛇神。」 奧哈拉微笑,「你有點返璞歸真。」 「不,在這場角逐中,我輸了,跑不動了。」 「寶琳,我們都喜歡你,真的,你是一個頂坦白可愛的女孩子……」 我睡著了,沒問題,明天的憂慮,明天去當就夠了。 下飛機,一陣熱氣噴上來,我與奧哈拉說「後會有期」。 找到公眾電話,撥到家中去,響了三下,居然有人接聽。我問:「是老史嗎?」可愛的老史,總算遇上了。 「誰?」他愕然。 「馬寶琳。」 「你?」他大吃一驚,仿佛聽到一個死人的聲音般,「你回來了?」 「到機場來接一接我好不好?」我疲倦的說。 「你回來了?」他還是沒能會過意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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