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亦舒 > 綺色佳 | 上頁 下頁 |
三十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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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會嗎?」 「不一定,看情形,一個男人是一個男人。」 薔色笑了。 金髮女子留下一隻粉紅色塑料打火機。 品味需龐大的基金支持,可是金錢又未必買到品味。 薔色把廉價打火機丟進垃圾桶。 她們都喜歡東方男人,因為他們手頭比較寬裕,又願意照顧女性。 洋婦一直以為大多數華人太太都不用工作,家中雇有傭人,而且有能力戴名貴珠寶。 羡慕得十分妒忌,可是又佯裝看不起人。 她也想來插一腳。 薔色冷笑一聲:待我死了再說吧。 一抬頭,看到牆上鏡子裡的反映,只見自己睜圓雙眼,吊起眉梢,咬牙切齒的樣子,哎呀,好象一個人,這是誰? 活脫脫是一個較為年輕的方國寶女士。 薔色呆呆地看著鏡子,多年來養尊處優的生活並未能抹煞她的本性,一到要緊關頭,原形畢露。 利佳上問:「看牢鏡子幹什麼?」 薔色轉過頭來,「你說呢?」 利佳上笑,「可憐高堂明鏡悲白髮,朝如青絲暮成雪。」 「那是什麼意思?」 利佳上溫柔地答:「那是說,不要在任何地方掛鏡子。」 薔色低下頭。 午夜醒來,十分歉意,利教授明朝該如何向女同事解釋呢,那女子一口氣下不去,又會否再上門來同她鬥三百回合? 都叫薔色難以入寐。 她起來,披上大衣,走到窗前。 貼近玻璃已經覺得冷。 她索性打開窗,哆嗦幾下,反而精神。 窗外有什麼在蠕動,是浣熊嗎。 看清楚一點,樹叢下有兩個人。 那對少年男女緊緊擁抱熱吻,因為年經的緣故,並不覺猥瑣,反而有點像荷哩活電影中蓄意安排的性愛場面。 他的手伸到她毛衣底下,這樣零度天氣一點也不覺得冷,什麼時候了,時鐘顯示是淩晨三時,那麼晚還不回家,父母有無掛念他們? 薔色嘆息一聲。 如果她有父母,她才不會叫父母擔心。 那對年輕男女忽然發覺有人在看他們,倒底是一類,忽覺有羞恥之心,摟著底頭離去。 薔色猶自在窗前站了很久很久。 直到手足冰冷,才回到房間去。 她撥電話到賈祥興家去。 「吵醒了你。」 「不不,已經是早上,該起來了。」 「你那邊天亮沒有?」 「多倫多與紐約並無時差呀。」 無論說什麼,賈祥興都不介意,聲音喜孜孜,她自動找他,那意思是,在她心裡,還有他的位置,只得一點點,也不要緊。 「幾時回來?」 「過兩天。」 「可要我來接飛機?」 「還以為你永遠不會問。」 「我一定來。」 「帶我參觀你的店鋪。」 「隨時歡迎。」 薔色說:「我怪想念你們。」 賈祥興覺得盪氣迴腸,活到八十歲,他都不會忘記這個破曉時分的電話。 薔色輕輕向他道別,掛上電話。 賈祥興用手抹一把臉,看向銜外,天濛濛亮了。 他在博物館第一眼看到這個女孩子就愛上她。 老成持重的他從未見過那麼秀麗沉靜的人兒,鵝蛋臉、短髮、白襯衫、藍長褲、平跟鞋,身段無比纖美,上帝偏心,在製造某些人的時候,特別精工。 她渾身上下一點裝飾品都沒有,樸素得不似真實世界裡的少女。 那少女在同一個早上向利佳上攤牌。 她一邊微笑一邊悲哀的說:「我要走了。」 利佳上靜靜等待下文。 甄薔色輕經說:「沒有人會同深愛的人結婚吧。」 利佳上不作聲。 「何等辛苦。」 利佳上輕輕問:「那麼你認為我同綺羅並不相愛?」 「你們是例外。」 「你又緣何這樣年輕就考慮婚姻?」 「我與其它家庭幸福的女孩子不同,我很想早點有個自己的窩,生兒育女,得到精神寄託。」 「這是否意味著我將失去你?」 「怎麼會,你在我生命中永遠地位超然。」 「真沒白在英國受教育,現在說話學會語氣雷霆萬鈞,實則毫無份量。」 「真了不起是不是。」薔色笑了。 「我會一直在這裡等你。」 「胡說,不久將來,你便會再婚。」 利佳上不語。 「答應我,求婚之前,查清楚她的金髮是否真的。」 「能這樣捉狹,可見還是愛我。」 真的,對賈祥興,她才不會如此計較。 她見到賈祥興兄妹,一直微笑。 適適高興得團團轉。 她一直嘰嘰呱呱說話,男女主角反而無言。 「薔色,趁假期剛開始,到長島我父母家去玩,好不好。」 薔色說好好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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