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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


  §陷阱

  馮少芳赴約時還以為事情會有轉機,縱使情緒欠佳,懷著忐忑之心,她也穿戴整齊,抵達宴會廳。

  她看上去無懈可擊,成熟、漂亮、裝扮品味一流,可是她知道,她已失去何文凱的歡心。

  她應該一早搬離何宅,只是,少芳一顆心尚餘一絲希望,她盼望何文凱會得回心轉意。

  她眷戀兩人曾經共度的快樂時光,故此留在同居男友家中,遲遲不肯搬出,內心掙扎得異常痛苦。

  朋友都勸她:「好走了。」

  少芳茫然答:「他為什麼忽然變心?」

  「何必浪費時間精力去研究,走為上著。」

  可惜少芳的理智總是打不贏仗。

  這一晚,何文凱意外地邀請她參加他的生日晚宴,她以為會有轉機。

  他已經搬出他們同居公寓,事實上兩人已超過個多月沒見過面。

  他有什麼話說?

  一到宴會,少芳已經知道情況不對。

  何文凱另外有女伴。

  那是一個穿玫瑰紫閃光緞子、戴長黑手套的豔女,叫王君桃。

  賓客都認識她,王小姐是女演員,以性感取勝。

  少芳心中想,叫我來幹什麼?

  四肢漸漸發冷,雙手顫抖,想轉身就走。

  其實,那個時候走,也還來得及。

  可是,女子的通病是,一顆心必定要到死絲方盡,少芳呆站一角,直到何文凱與王君桃迎上來。

  王君桃媚笑著緩緩脫下一隻手套,交給何文凱,何文凱看著馮少芳。

  他冷冷問:「你來這裡幹什麼?」

  少芳結結巴巴:「你的秘書通知我……」

  「你為什麼還不走?」

  少芳像遭到雷極一樣,他叫她來,是為當眾侮辱她。

  他竟然這樣無良。

  何文凱說下去:「原本這一切都可以避免,可是,你偏不識趣,賴死不走。」

  他的聲音不算低,漸漸有客人圍近看熱鬧。

  少芳知道情形兇險,可是一雙腿卻不聽使喚,釘在那裡,不能動彈。

  太遲了。

  何文凱抽出手套,朝少芳的臉彈過去,啪地一聲,少芳的右頰中了一記,麻辣辣有點痛。

  客人們啊地叫出來。

  接著,少芳的右邊面孔也中了一下,她眨了眨眼,呆若木雞,像是不相信這一切都是真的,像一個遭欺騙遺棄的幼兒,連哭都不敢哭。

  只聽得何文凱說:「還不走?犯賤!」

  一位好心的中年人忽然走近少芳,攙扶著她離開現場。

  他替她叫了一部車子送她走。

  少芳終於死了心。

  她沒有回何宅,那天晚上,她到酒店度宿。

  看表面,她彷佛十分平靜,當夜,她取出一瓶伏特加及三十顆藥丸,一口氣吞下。

  酒店女侍發現她的時候,她全身已經轉為淡藍色,幸虧醫學昌明,才把她自鬼門關救回。

  朋友來看她:「都過去了。」

  少芳蒼白著臉,躺在病床上點點頭。

  「倘若死了,多不值得。」

  少芳低下頭。

  「人要自己爭氣。」

  「是。」

  「不是給任何人看,而是為著自己。」

  「謝謝你。」

  「你可打算回香港?一個人留在多倫多無益。」

  「不,我的工作崗位在多市。」

  朋友頷首:「失戀事小,失業事大。」

  少芳露出淒涼的微笑。

  她活了下來。

  整個人變得沉默寡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也並非不積極,只是沒有笑容。

  大家都淡忘了這件事。

  馮少芳有無忘記?當然沒有,她只是埋葬了它,埋在什麼地方,埋葬的是什麼,都清晰記得。

  一日,在家中,她接到一通電話。

  「是馮小姐嗎?」聲音陌生但動聽。

  「是,哪一位?」少芳納罕。

  我們沒見過,我叫容玉華。」

  「容小姐,有什麼事?」

  「恕我冒昧,馮小姐,我只想知道一件事。」

  「請說。」

  「你是否曾經入住招雲台十三樓甲座?」

  少芳愣住。

  心中從未痊癒的疤痕開始滴血。

  招雲台十三樓甲座正是她與何文凱同居兩年半的公寓。

  半晌,少芳定定神:「你是誰?」

  「馮小姐,我就在你家門口,可以上來與你談談嗎?」

  「我不招呼陌生人。」

  「馮小姐,我也曾經住過招雲台十三樓甲座。」

  什麼?

  「在你之前,我在那裡住了兩年零三個月。」

  少芳訝異得說不出話來。

  「你不明白?」對方的聲音十分平靜:「我也是何文凱的同居女友。」

  「啊!」

  「我可以來探訪你嗎?」

  少芳鼓起勇氣說:「過去的事,不要再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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