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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三


  到達康華爾,他精神好許多,反而是宇宙,忙了整個旅程,有點憔悴。

  這次莊家欣婚禮借一家鄉莊旅館舉行,宇宙立刻租了房間讓宏子休息。

  宏子說:「再做些粥。」

  宇宙到廚房找到雞腿,除皮切骨,煮了鍋雞粥,又添碟油菜,可惜沒有蠔油。

  這次,宏子吃了許多。

  他籲出一口氣,方才知道身邊有人是多麼幸福。

  轉過頭去,看到陽光下的宇宙正忙著把禮服自行李箱中取出,臉色有點蒼白,細結皮膚半透明,姿勢額外溫馴。

  都不像張宇宙了。

  以往的晶光呢,她眼眸裡黑瞳瞳的反映去了何處?

  她幫他穿上禮服。

  他問:「紐子還扣得上嗎?」

  「略緊一些,可能胖了三磅。」

  「不止了,」宏子歎口氣,「回去得好好運動。」

  主人家來敲門催人,宇宙連忙化妝更衣。

  她笑說:「下次帶保姆來。」

  宏子嗤一聲,「還有下次呢。」

  他倆下樓去,剛來得及看到新娘說「我願意。」

  原來新郎是洋人,金髮碧眼,身段碩健,像街頭男士內衣廣告裡那種模特兒。

  宇宙表現得體,陪莊先生太太聊天。

  家欣走近,這次她穿象牙色短裙,看上去比上次更年輕可愛,她遞杯香檳給宇宙。

  「祝我白頭偕老。」

  「你才不要那樣長久。」

  「啐。」

  宇宙喝幹酒。

  家欣說:「做了關太太的你沉實老成得多,氣質與宏子越來越接近。」

  宇宙這才想起,宏子在什麼地方?

  他是否回房休息,抑或,在會客室與朋友說話?

  說聲對不起,宇宙一直找到大堂去,四處不見,她穿過花園。

  這次,莊家只請了數十人,客人已紛紛散去。

  宏子走到什麼地方去了?

  正四處張望,忽然聽見他聲音:「歌詩瑪,你輸了。」

  關宏子的聲音興奮、響亮、活潑、神氣十足,更本不像一個剛退燒的病人。

  接著他說:「Glossimar,你為何不認輸?」

  宇宙伸手撥開擋著她視線的大束紫藤花,看到眼前情景,不禁呆住。

  她看到兩個人在花園裡打乒乓球。

  關宏子脫掉上衣,捲起袖子,大汗淋漓,可是精神百倍,飛來撲去地接球反擊。

  他的對手是一個少女,長髮披肩,穿著橘紅色大蓬紗裙,一邊仰臉笑,一邊奔過去揮動球拍。

  球小,球拍小,她的手也小,十次有九次接不到。

  可是她裙裾飛舞,整個人似一朵朝霞般美麗,有幾次她像是要乘風而去。

  呵,歌詩瑪是閃爍的意思,人如其名。

  該刹那,電光石火,宇宙明白了。

  她苦澀地牽牽嘴角,這少女,無論叫什麼名字,都是新的歌詩慕。

  關宏子又找到了對手。

  她靜默一會,低下頭,按一按心房,如釋重負。

  她回到房間,收拾行李,叫車子往飛機場。

  張宇宙的任務已經完畢。

  回程十多小時她累極入睡,服務員輕輕喚她名字,叫她進食,她都懶得動,歪著頭睡個痛快。

  她做了許多夢,像看到同事厲聲斥責她:「你一味做有什麼用?你得給老闆看過,他若不喜歡你就得重做。」

  轉醒想起已沒有任何老闆,大感安慰。

  天亮了,太陽光自飛機窗戶射入,外邊是雲海,宇宙呆呆想快到家了。

  她拎著手提行李,一走出海關,就看見郭美貞迎上來鬆口氣。

  宇宙意外問:「你怎麼來了?」

  郭律師看著她,「你看你唇焦皮躁,連頭髮都是幹的,老了十年不止。」

  「是宏子通知你?」

  「他說你一個人跑掉,叫我四處找,我還以為你終於同哪個司機私奔,急了一陣子,後來查到你在飛機上,馬上來接你。」

  宇宙訕笑,郭律師一貫這樣幽默。

  「發生什麼事?」

  「他沒告訴你?」

  郭美貞搖頭。

  「別急,他回來會向你交待。」

  「他為什麼要把細節告訴我?」

  「郭姐,我回丹桂路。」

  到家,放下行李,她發覺頭重鼻塞腳步浮,宏子把感冒病菌全部轉嫁給她。

  宇宙請醫生檢查,大量喝水,服藥休息。

  三天沒回公司,同事們下班來報告業務,講完公事,這樣說:「有一個年輕人找你,問張小姐回來沒有。」

  「誰?」宇宙抬起頭。

  「他說他叫鄧幸,我們說你病了,他送來白色晚香玉,並且索取你家地址。」

  宇宙點點頭。

  「可以告訴他嗎?」

  「還不是時候。」

  「明白,他又問:你腳上瘀青好了沒有。」

  宇宙反問:「他的家具運到沒有?」

  「下月可以抵埗。」

  郭美貞敲門進來,神色驚異,宇宙一看就知道是關宏子回來與她談過話。

  她坐到她床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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