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亦舒 > 南星客 | 上頁 下頁


  我說:「我最恨別人威脅我,我想你大概還沒有搞清楚我的脾性,太不幸了,南星客,我決定赴周至恒的約,因為我喜愛那個男人,對不起!」

  「你!」

  我瞪『他』一眼。

  「上天入地,我管你從什麼地方來,」我不屑的說:「大不了火山,或是深水底,在小說中看過千百次,你那寶窟未必有小說中十分之一精彩。」

  「你會後悔的。」他非常賭氣。

  「我後悔?打十二歲與父親吵架,給父親敲一頓板子之後我沒有後悔過。一人做事一人當,學藝不精,從頭來過,我會為這種小事後悔?我連眉頭都沒皺過!」

  這是真話,我可以感覺到他為我的倔強震撼。

  我扁扁嘴,「這算什麼!你沒有見過秦始皇的兵馬俑?也因同樣的意志力建造成功。一個月我們的時間就想為地球立論斷,看來你們除了交通工具比較發達,偷聽器設計精美,其餘一概馬馬虎虎,談也勿要談。」

  他不見了。

  「喂……」

  他沒有回答我。

  我說:「根本不是做大事的人,動不動鬧意氣失蹤,你只剩下一天半了!」

  他還是不回答我。

  周至恒下午沒課,他通知我來接我出去。

  見到他我還是高興的。

  他埋怨,「誰像鳥那麼空閒,有事沒事找人玩耍。」

  「周,你不知道我推掉了多麼重要的約會才見到你。」

  「大不了是譚某約會。」他夷然。

  「不是那個譚世民。」我說。

  「幸好你說不是,拿他來同我比較,我吃不消。」

  「人家聽你這口氣,會以為你吃醋。」

  他笑,「我知道你要我去跟譚氏拼個你死我活。」

  我不響。

  「女孩子都像一個師傅交落山的,都惟恐天下不亂。」

  我想到南星客,他的基地到底在哪裡?推掉他的約會,不知他是否真的生氣,看樣子他要冷我一冷,也許适才我對他是過火了,心中不禁閃過一絲悔念。

  我老是學不會溫柔之道,唉!

  「……碩人,你在想什麼?魂不守舍?」

  「沒有什麼。」

  「丟了工作大不了找一份,明天開始買份南華早報看看。你這個人,說你大安主義,一下子又滿懷心事起來。」他也有點不安,「出來了就高高興興的玩。」

  我唯唯諾諾,「是。」

  「真不知道你心裡想什麼。」

  「至恒,假如有一個人,他真的知道你心裡想什麼,你會作何反應?」

  「那好呀,天涯何處覓知音。」

  「不,是真的你心中每一件事他都可以知道。」

  至恒一呆,「太瞭解也不好。」

  「我的意思是,那個人有異能可以知道你心中每件事。」

  至恒倒抽一口冷氣,「那我逃還來不及,那太可怕了。」

  我覺得也是。幸虧南星客還有一天半就要告別回老家去。

  「碩人,你想到什麼地方去了。」至恒笑。

  但心中又依依不捨,因為南星客斷然不會洩露我心中的秘密,能得一知己無所不談,夫複何求。

  至恒說:「碩人,你今天真的心事重重。」

  「我們到什麼地方去?」

  「看展覽,聽音樂吃頓飯。」

  我有點失望,這麼乏味?

  以前會覺得志恒懂得生活情趣,現在忽然認為他生活圈子異常狹窄,又自我中心。

  正如譚世民寵壞了我,我跟著寵壞了至恒。說不定多出去幾趟,世民也會覺得我無聊。

  得不到的永遠是最好的。

  至恒問:「你這麼一整晚都是呆呆的?」

  「我……呆?」我睜大眼睛。

  「而且精神恍惚,在想什麼?」

  坦白地說,我在想念南星,他的本家,到底在什麼地方?有些什麼儀器設備,是什麼形狀?他有沒有同伴?

  唉,真的不應同他鬥,我對他太有興趣,是鬥不贏的。

  「喬,你像靈魂出了殼似的。」

  「什麼……?」我抬起頭。

  至恒為之氣結,「你這個人,我給你氣死!是不是推掉了譚世民,現在心有不甘?」

  「譚世民?」我茫然。

  至恒怒說:「看看,白癡女一樣。」

  「送我回去吧,至恒,我今天不大舒服。」

  「我不相信,你有什麼心事,非得說我聽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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