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亦舒 > 惱人天氣 | 上頁 下頁 |
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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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說又不是與吳中英有什麼深仇大恨,為什麼她同霍家東好,我就不同他好?這太幼稚。 下次再有機會,我應該怎麼做? 答應他吧。 但是此刻沿在讀書,交男朋友到底的分心的。我一生人最矛盾便是這一刻了,頭痛欲裂,決定決定決定,如何是好? 將來出到社會,相信還有更艱難的問題,這樣的小事尚不能應付,以後如何是好? 這樣吧,現在先與他做了朋友再說,又不是談戀愛,不要緊,不會有不良影響。 而且反正已經等了那麼久,也無所謂,再多等一陣子亦無妨,我看吳中英也已經夠累的了,她什麼時候放霍家東,我就什麼時候「接收」他。 也許她會取笑我,諷刺我「人棄我取」,但這不要緊。 成熟的態度就是:自己想做的事,一定去做,自己不做的事,一定不做,無論別人說些什麼。 我高興好多,想通了就好。 照照鏡子,怕思想過度,長白頭髮。 我噗哧一下笑出來。 這一陣笑得特別多,恐怕我身上的冰層要融化了。 以後看到霍家東的時候,表情便鬆懈一點。 我這一松,吳中英馬上便收緊。連我站在小霍面前,她都要放下書本,到我面前來擋著。 小秋說:「這又是為什麼?」 「為要面子。」 「我真不明白,自己用不著的東西何必要霸著?」 「別貧嘴。」 「誰都看得出來,而且小霍對她的態度越來越冷淡。」 我問:「他會不會變成冰男?」 小秋笑,「那時候與你就成一對了。」 這時候與他約會,還是不對。 我同吳中英一樣傻,我喜歡小霍,但是沒有勇氣表達,她明明不喜歡他,卻又不放開他。 過完年假,情形有很顯著的變化。 吳四英終於崩潰了,她放學很快離開學校,有一個駕紅色小跑車的男孩子來接她。 她跟霍家東的關係終於告一段落段了吧。 再好沒有,冷它一冷,那麼我與霍同學就可以開始。 霍家東與我在一個站等公共車,沒有吳中英擋著,他可以與我說話。 「你很少與同學來往。」 我微笑。 「你也不愛說話。」 我低下頭,看著鞋子。 車子來了,我與他一起上車。 現在我不能拒他於千里之外。不知恁地,與他在一起,很舒服很暢快,我很喜歡那種感覺。 但一時之間,不知如何與他接近。 微笑了一會兒,我也累了,於是停止。有空位便坐下,他就坐在我旁邊。 我很難為情,怎麼做好呢。 手足無措,只好目不斜視,往前看。 車子一直走,我一直緊張,我真不是個人才,人家吳中英多有辦法,三言兩語就可以約到男生……到這時候,我才第一次佩服吳中英,她有她的天才。 「你真像一塊冰。」他說。 「我……」我轉過頭去,卻沒想到兩張面孔會那麼接近,馬上又把頭轉回來,飛紅雙頰。 要命。 我羞得頭都抬不起來,強作鎮靜,但感覺到耳朵辣辣地猶如火燒。 真沒用。所以理論與實踐根本是兩回事。 到車站我微微向他點一個頭,便下了車。 我們沒有交談。 有這麼好的機會我都不懂得爭取,真想撞牆。 會讀書有什麼用?我便是這種讀死書,聰明面孔笨肚腸的人,將來在這個急功近利的社會,有什麼前途?所有的機會,一定叫吳中英這樣性格的女孩子霸佔去了。 我還與她鬥呢,門兒都沒有。吳中英真是有一手。 回到家中,攤開功課,心思老是不集中,無法做得成,團了一張紙又一張紙,結果索性放下筆,看著窗外。 發生什麼事?我站起來歎口氣。據說這種煩惱自古是有的,第一次戀愛,患得患失……我微笑,莫非現在輪到我了? 霍家東,我想,原來他的名字叫霍家東。 我用一張紙寫完又寫這三個字,然後立刻反它撕碎扔掉,怕有人看見。 小秋說她的母親常常為了不放心而翻她私人的物件,包括信件在內,不但翻,而且細閱,讀了之後,還與她討論,今小秋與她的關係決裂。 我聽了至為震驚,怎麼可以這麼欠缺文明?我們身體髮膚雖然來自父母,但是長大之後總得有私人的秘密,我們有權保留一點自己的東西,尤其是朋友的信--呃,男朋友的信。 誰如果偷看我的信,我會很生氣很生氣。 偷看了不給我知道又還好些,看之後還要與我討論,恐怕我的反應會與小秋一樣。 我怕媽媽也會這麼做,所以這一陣子非常沒有安全感。 我把所有他人可能有興趣的東西都來不及的丟掉,什麼都放在自己心中。 我越來越孤僻,聽說青春期的女郎都如此。 過了週末去一課,我向霍家東點頭招呼,吳中英看在眼內,不知她心內怎麼想。 我掉了鉛筆,霍家東替我撿起,我道謝。 抄筆記時我把自己挪到前座去,小霍又幫忙把我的書簿遞上來。 每個同學都看到他的殷勤。 我則擔心我快要近視,先兆已經出來,看黑板很奠基,看久了眼睛累,老師的字越寫越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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