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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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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與母親 周日英是社會福利署保護婦孺小組的其中一位負責人,每天辦公桌上文件堆積如山,同事們歎道:「少女失蹤、婦女遭虐待、病弱老婦、棄嬰病童……世界已經沉淪,人間沒有希望。」 日英笑,「你們就是拯救她們的天使。」 「算了,我們只是到這裡來領薪水的庸人。」 日英順手取起其中一隻文件夾子,每只文件夾內都是一宗不幸的個案。 日英不得不承認,人間悲劇何其多。 她打開文件,目光落在表格上:姓名:曾詠珊,失蹤少女,年十七,母曾佩文,業酒店管家。 日英抬起頭來。 酒店管家這份職業算是高薪,照說,中等家庭很少有這種案例。 事件已由同事追查,在下一欄注明:「少女經已尋獲,自立更生,在時裝店任售貨員,不願返家。」 照說,他們的工作經已完畢,少女也已快滿十八歲,從此自主自立。 但是曾佩文三字使日英一震。 當下她不動聲色,下了班,卻忽忽趕往母家。 「唷,大小姐,什麼風,把你吹來。」周太太十分幽默。 「媽真風趣。」 「這年頭,做母親,最考功夫,不俏皮還真不行。」 「媽,閒話少說,嫻淑阿姨的女兒是否叫做曾佩文?」 周太太沉默一會兒,「不清楚,多年沒來往。」 「媽,你一定記得,佩文比我大一節,她亦屬犬,我們自幼相厚,你還說兩隻小狗氣味相投呢。」 周太太無奈,「是,你是有這麼一個表姐。」 「多少年沒來往了?」 「十多年了。」 「為什麼?」 「嫻淑阿姨疏遠我們。」 「何故?」 「你又惹我說親戚的是非了。」 「媽,這不是閒言閒語,不知道究竟,如何幫助親人,佩文表姐是否有個女兒叫詠珊?」 周太太歎口氣,「你怎麼會講起陳年舊事?」 「那時我還小,只得七八歲,忽爾聽得佩文表姐未婚懷孕,只知道她做了壞事,故她是壞人,後來,她不再上我們家來……我有段日子頗想念她,也不相信她是壞人。」 「當然不是壞,只是一時愚昧。」 「倒底是怎麼一回事?」 「嫻淑姨最要面子,她同媳婦不和,日久變成憎恨,受害人卻是佩文。」 「我不懂。」 「嫻淑姨逼佩文事事勝過大嫂,可是兩者年齡相差十年,智能不能相比,這不是難為佩文嗎,壓力這樣大,母親天天嚕嗦,表面上是殷勤叮嚀,實際上佩文無論做什麼,都不會討得母親歡心,她的少年期過得很苦。」 「佩文大嫂是什麼人?」日英奇問。 周太太失笑,「不過是一個普通家庭婦女,不知活地,嫻淑姨偏要拿她來作女兒的典範。」 「嫻淑姨教育水準不高吧。」 「母親毋須拿博士銜,母親只須愛護子女,嫻淑姨處處拿女兒出氣,又時時問她要錢,佩文同我說,她十五歲同人補習所得都要交上去,過年親友給的壓歲錢全部充公,真是個嚴厲的母親,自小就對佩文說:『家裡窮你知道否?唉,窮呵』。」 日英聳然動容。 真是個難相處的母親。 「老是在親友間宣揚佩文不聽話。」周太太十分不滿,「可是聽她話又能去到哪裡?少年人好強,一時想不開,便離家出走。」 日英愕然,沒想到表姐亦是失蹤少女。 「她去了何處?」 「自然是不堪設想之處!」周太太說:「好端端一個女兒,硬是被她逼走。」 「做女兒的,也許也得負若干責任吧。」 「那麼小,乳臭末幹,很多事都不懂,大人又不好好教她,那嫻淑姨是個怪人,平日最愛批評人,這下子認為女兒丟了她臉,輪到她受批評了,乾脆就放棄了佩文,絕口不提她下落,我幾次三番想找佩文談談,都被她擋掉。」 「佩文把孩子養下來了?」 「聽說是個女嬰,跟她姓曾,父親身分不明。」 「在今日,也是很普通的事。」 「在彼時,也不是死罪,宣判佩文死罪的是她母親。」 「媽,你似對嫻淑姨很反感。」 「是,」周太太不諱言,「那女孩水深火熱需要幫助,她卻去踐踏她,真無聊,所以日英,我很喜歡你現在這份工作。」 「媽媽——」 「不要再提人家的事了。」周太太直擺手。 「媽媽,所以你對我那麼開明吧。」 周太太答:「某些事上,我亦很固執,可是我支持我女兒。」 日英緊緊握住母親的手。 她自覺非常幸運。 隔一日,周日英找到了曾佩文。 曾佩文沒把她認出來,以為她是個有事投訴的酒店客人。 日英微笑,「是我,我是小狗,佩文表姐。」 曾佩文瞪大眼睛,「日英,小日英。」 「不小了,表姐,不過,你同我印象中的佩文表姐一模一樣。」 「好久沒來往。」佩文不知從何說起。 「是。」日英一直笑。 佩文雙目忽然潤濕,「分堂好嗎?她一直很關心我。」 「她要是知道你是五星酒店一百八十間房間的管家,一定很高興。」 「日英你幾時變得這樣會說話。」 「嫻淑姨可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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