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亦舒 > 年輕的心 | 上頁 下頁 |
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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睜開眼,才發覺妹妹拿著手提電話不知在吩咐誰,並不是關心她。 嘉言苦笑。 嘉行隨即叫司機停車,「就這裡,我到了。」 她臨下車在座位上撇下一百元,當作車資,表示不占嘉言的便宜。 要是在幾年前,嘉言許會把鈔票兜頭捧回去,可是今日的她涵養功夫已臻化境。 回到酒店,她向丈夫報告過近況,好好淋了一個浴,倒床上更大睡。 做了好幾次噩夢,都是聽到醫院打來的電話,說她母親不行了,她急得團團轉,想趕去見最後一面,可是飛機不知怎地統統停航…… 清晨醒來仍然疲倦。 去日院之前她替母親買了新睡衣新浴袍。 說也奇怪,王太太的精神比前一日好多了,身上仍掛著若干管子,但已能靠起來說話。 嘉言服侍母親更衣。 又同醫生商量病情。 「過兩日若情況穩定,可返家休養。」 嘉言放下一顆心。 「不過要千萬當心,定時服藥,下一次就沒有如此幸運了。」 「可否下床散步呢?」 「明天吧。」 嘉行這時也到了。 看到母親全新行頭,冷笑一聲,暫時回避。 王太太開口了,「你別怪她。」 嘉言笑,「怪誰?」 「你妹妹近日情況有點窘,心情欠佳。」 「呵,情緒不好能發洩在別人身上嗎?」 「嫡親姐妹,無所謂啦。」 嘉言只得苦笑。 「嘉言,你不如接我到溫哥華小住。」 「身體好些一定替你辦證件,你這樣怎麼乘長途飛機呢?」 王太太歎口氣,「怎麼一下子就變老人了呢,我還記得自己較年輕的歲月,那時才生下你們姐妹沒多久,瑣事歷歷在目……」 「媽,你且休息。」 王太太閉上眼睛。 嘉行在門外等著姐姐。 「我有話同你說。」 「我們找個地方坐下。」 嘉行隨姐姐到酒店。 房間已經收拾過了,打一個電話,便有人送上茶點,這樣排場,可見嘉言的環境不錯。 「姐夫發財了。」 「小生意人,哪談得上財字,有時服侍客戶至深夜。」 「我不怕開門見山,你不如把父母一併接了去享福。」 嘉言要過一刻才回答:「他們不良於行。」 「你要是願意,可以把他們抬上飛機。」 「不是一貫我出錢你出力嗎?」 「老人煩得不得了,我幾乎廿四小時服侍,連一個肥皂,一瓶洗頭水都要照顧到,一下子頭暈,一下子身熱,我在身邊,就是我的責任,你離得遠,與你無關。」 「我不是回來了嗎?」 「是,三五天后又走了,像紅十字會來巡一巡,可是我卻天長地久,不能脫身。」 嘉言歎口氣。 「你移了民五年,我整整五年背著這個擔子。」 「不妨礙你正常作息吧。」 「話不是這麼說,反正從明天起,我也權充當自己移了民。」 「你這不是叫我為難吧。」 「我受夠了。」 嘉言不出聲。 嘉行發牢騷:「出錢多容易,支票沙沙沙開出來,立刻成為英雄好漢。」 嘉言忽然光火了,「那,你來開開支票看。」 「這分明是欺侮我窮。」 「不,我一向尊重你肯在父母身邊盡力,故此這些年來,對你的冷嘲熱諷不予理會,你若推卸責任,我自然會接過擔子,不過,父母一走,你豈非更加寂寞,本市生活程度那麼高,你能獨立嗎?」 「你又能獨立嗎,你靠的還不是林志文,而林志文本來是我的男朋友!」 「胡說!」 「你把他自我身邊搶走。」 嘉言怒不可抑,「根本沒有這種事,這些年來,你生活在一個夢中。」 「林志文是我的補習老師。」嘉行也提高了聲音。 「十七八歲時的事還提來作甚!」 此時,有人拍酒店房間門,嘉言去啟門,只見一金髮女子在門外怒目相視:「不要大聲叫,我要午睡。」 嘉言把一口氣出在她身上,「你也不要胡亂敲人家的門,要投訴,找經理!」 大力關上門。 嘉言朝妹妹擺擺手,「我明天就去替父母辦手續,從此沒你的事。」 嘉行站起來,「那我走了。」 下午,嘉言正與丈夫通電話,她父親來了。 「兩姐妹,吵什麼。」 「她還在堅持林志文是她的男朋友。」 「這些年來,你生活比她好,她看著不舒服。」 「爸,我也很辛苦,生下孩子,出了醫院,立刻到店裡幫忙,到今天身子都還沒調理好。」 「可是你倒底有個家。」 「爸,事在人為。」 「這些年來,嘉行都沒有對象。」 嘉言心一動,父親想說什麼? 「在家,她天天發脾氣,我同你媽都受不了,嘉言,不如你把她接走,到外埠散散心,碰碰機會,也許有出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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