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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


  蓓雲非常震驚,沒想到女兒似有特異功能,看她如看一本打開的書,力不從心,正是正蓓雲最大的毛病,近日已經改過許多,但仍待進一步改良。

  母女同機械人談得暢快,天南地北亂扯一通,卻不見周至佳加入,他的房門緊緊關著,即使有事吩咐愛瑪,也採用室內通話器。

  蓓雲對孩子、對伴侶都採取放任政策,不予干涉。

  當下她敲敲房門,「今日輪到我陪你看醫生。」

  隔一會幾周至佳答:「不必了,我一個人會得處理。」

  「梁醫生叫我今次陪你一起去,也許他有話對我說。」

  周至佳只得答:「我十五分鐘後可以出門。」

  小雲卻等不及了,「我約了周小青在圖書館見面。」

  「稍等也不行?一家人一架車出去多好。」

  「我不想遲到。」

  她不想父母緊隨尾才真。

  小雲一個箭步搶出門去。

  周至佳出來了,穿件寬大衣裳,戴副墨鏡,倒是看不出體型有變。

  蓓雲儘量用溫和的聲音說:「看樣子你不打算告訴任何人了。」

  周至佳反問:「幹旁人何事?」

  「忽然添丁,親友或許會覺得突兀。」蓓雲說得更加婉轉。

  「本市人口增長雖然偏低,每年也有八萬多名新生兒降世,你覺不覺得突兀?」

  蓓雲只得笑笑,算了,這不是同周至佳講道理的時候,一個人體內忽然注射了那麼多荷爾蒙,不怪才怪。

  她小心翼翼扶著他出門。

  梁醫生告訴蓓雲一切十分正常,她一顆心落了實。

  「周先生是一個非常勇敢的人。」醫生誇獎。

  蓓雲依舊則中地笑笑,「我們都很勇敢。」

  梁醫生不能反對,他不能說懷孕乃女性天職,故不予計分。

  蓓雲又說:「妊娠的風險與苦楚一直被低估,直到男性效尤,醫生,你說是不是?」

  醫生頷首,蓓雲輕輕籲出一口氣。

  「但是,」醫生不忘加一句,「現時父母多數不肯親力親為。」

  蓓雲忽然拋出古英國宗教詩人尊登的名句:「那是他們扭歪了的臉,錯失了至美的事物。」

  輪到梁醫生笑了。

  他是名好醫生,此刻一般大夫療病都靠錄像傳真器,對牢熒幕,叫在家的病人說出有什麼地方不舒服,伸出舌頭「呀」一聲,便派機械服務員送藥上門。

  蓓雲十分佩服梁醫生。

  離開診所,才下樓,周至佳眼尖:「我要躲一躲,你先回去。」他閃身而去。

  蓓雲一時間不知發生什麼事,拉又拉不住他,才轉過頭來,就聽見老大的嗓門:「巫蓓雲,可讓我逮到你了。」那肯定是胡乃萱。

  蓓雲立刻掛上二號笑臉,那是專門用來做虛偽應酬用的:「你看見什麼?」

  「一個男人,那是誰,你的新歡?」

  蓓雲笑,「新歡得你介紹。」

  「當心我告訴周至佳。」

  蓓雲十分有興趣,「你打算怎麼說?」

  「日期、時間、地點,我已掌該名男子特徵:中年,略胖,戴墨鏡,證據確鑿,不由他不信。」

  「你一定會成功。」蓓雲語氣諷刺起來。

  她連忙掩住嘴,太沒風度了,對胡乃萱不能過分,她從前同她親厚過,她頗知道她的事,一經渲染,分外可信,還是客氣點好。

  胡乃萱斥責她:「升了一級,不但換了房子,連配偶都想換。」

  是有那樣的人,蓓雲也認識好幾個,但那不是她。

  要冰釋這個誤會也容易得緊,巫蓓雲可以從頭到尾詳詳細細向胡乃萱坦白,但這件事的主角是周至佳,蓓雲覺得她無權公佈他的私隱,因此只笑笑作數。

  胡乃萱誘說:「這就是你的不是了,蓓雲,以前我也像你這樣,有事放在心中都不講出來,那不好,現在我比較肯向朋友傾訴,你有話要說啊。」

  蓓雲很誠懇地說:「有話一定向你傾談。」可是今日無話。

  她向胡乃萱道別,駕車在附近兜一個圈子,果然,看見周至佳坐在小公園長凳上,正與一小孩子說話,蓓雲輕輕按一下喇叭。

  周至佳走過來,「擺脫那長舌婦了?」

  「那還是我的好友呢。」

  「你說人有時候是不是亮眼的瞎子。」

  蓓雲說:「環境變了,人也變了,朋友同事合久必分。」

  周至佳上車來,「夫妻呢?」他忽然問。

  「伴侶?非得有一方面抱著有福共享,有難獨當的大無畏精神不可。」

  周至佳點點頭,「所以我們頗有機會可以白頭到老。」

  巫蓓雲心中一樂,她還以為周至佳轉折地讚美她。

  誰知他接著說:「蓓雲,我不會同你計較。」

  原來他認為兩個人當中那個犧牲者是他!

  巫蓓雲大笑起來,一個人看自己,同人家看他,居然有這麼大的距離。

  「你笑什麼?」周至佳有理由不悅。

  「我沒什麼,我笑胡乃萱一無所獲。」

  「一點點蛛絲馬跡,己足夠她唱十天八天。」

  「奇怪,」蓓雲說,「為什麼專門去說人家,換了是我,專等別人來說我,比較高貴。」

  周至佳答:「誰會去說她。」

  「可見不是人人有資格被人說長道短。」

  蓓雲在家門口放下周至佳,再折返公司加夜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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