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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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蓓雲看著她背影搖搖頭,這人,火燒眼眉毛了猶自管閒事,東窗事發,她才曉得滋味。 那天晚上,蓓雲撥電話到小姑處:「至善,周至佳現在何處?」 「我家。」 「至善,不要開玩笑。」 「這次是真的,你要不要他說話?」至善語氣似叫過狼來了的那個孩子。 胡乃萱的情報恁地準確。 蓓雲對他說:「周至佳,回家來,凡事慢慢商量。」 周至佳聽到那成熟體諒的聲意,鼻子一酸,「我鬧僵了。」 蓓雲靜默一會兒,才說:「還來得及。」 周至佳仍覺下不了臺。 「小雲一直支持你,她想你返家。」蓓雲想給他階梯。 這個在事業上也算獨擋一面,平日老成穩重的男子忽然像一個手足無措的小孩。 最後還是至善說:「我替他收拾雜物送他回來。」 蓓雲覺得鬧劇也該結束了,「我在家等你們。」 夫妻做久了,會變得似兄弟姐妹,越發容忍。 為了使周至佳好過些,巫蓓雲決定以後對這件尷尬事一字不提。 呵,不是輕易做得到的呢。 小雲在樓下等父親返家。 周至佳吃了敗仗,一聲不響,走進書房,關上門,好幾個小時不出來,蓓雲不去騷擾他,只命女兒送點心進去。 深夜,蓓雲站在露臺上沉思,稍早對著那半道殘缺彩虹許下的願望總算實現了,心底卻沒有特別歡欣的感覺,太過實事求是了,似辦公務,早已把自尊與個人利益擱一邊,只為大局設想,實在委屈。 忽然聽見身邊一聲咳嗽。 蓓雲誤會了,她脫口而出,「你?」抬頭,發覺身邊站著的是周至佳,並非她期待中那個年輕人。 蓓雲訕笑,自然,年輕人怎麼會在她家裡出現。 她重新轉過頭去看夜色。 周至佳開口了:「蓓雲——」 蓓雲擺擺手,「我考慮清楚了,你的生命你的身體,自然你可以做主,我尊重你的選擇。」 周至佳忽然得到妻子贊同,驚喜之餘,並沒有聽出她聲音裡的倦意,亦忽略她落寞的表情。 「蓓雲,」他大喜過望,「你終於答應了。」 「不過有言在先,這是一件嚴肅艱苦的終身任務,你要有心理準備。」 「我一定盡力承擔。」 蓓雲訕笑,她明知周至佳輕估孕育孩子之苦,他一定以為做小雲父親同做小雲母親的辛勞差不多,他錯了,他很快便會知道,他在這個孩子上出的力,不及妻子十分之一。 蓓雲雙手抱在胸前,「祝你幸運。」 「謝謝你。」周至佳心花怒放。 那一整夜,蓓雲都站在露臺上。 很瑣碎很遙遠的記憶漸漸鑽進腦海歸位,那個傻氣的男生如何在寒夜站她宿舍樓下等了通宵,她沒有睬他,然後在清晨上學時發覺他伏在駕駛盤上假寐,車子擋風玻璃上都結了薄冰,一碰像蠟似剝落,他抬起頭來,雙眼全是紅筋,一定哭過了,看到意中人卻強顏歡笑,「要不要搭順風車?」 這種事在結婚生子後忘了也就忘了,今夜也不是賣弄回憶的好時光,第二個孩子快要來臨,她起碼要背一半重擔,怎麼還有心思去想當年。 但是這一刻回憶控制了巫蓓雲,那時氣象局尚未擁有足夠科技控制天氣,少年蓓雲在冷空氣中呵著白氣,眼睛看著遠處,一輛來接她的小小紅色吉普車正駛過來,她要快快決定:辜負誰呢?辜負是非辜負其中一個不可了,問題是誰,這一個已經等了一宵,實在說不過去,她終於放棄了紅吉普。 那個挨通宵的男孩子是年正念博士,他在論文扉頁上寫:獻給蓓雲。 小蓓雲嗤一聲笑出來,「你應當把它獻給父母。」 一天喂七八餐那樣奶大,又得到優秀遺傳,輕易讀到博士,居然把論文奉獻給一個才認識不到一年的陌生女孩子。 後來,蓓雲再也沒有見過比他更英俊的男孩子,那年輕人算得漂亮,但少了一分天真及書卷氣。 蓓雲嘲弄挪揄地想:要是今日她被他看見,他應當慶倖當年她視他如腳底泥罷。 變了,統共都變了,變得她不認得自己。 那夜蓓雲沒有睡,天一亮,她又抖擻精神應付新的一天,街外人如果不知就裡,還以為什麼都沒發生過。 小雲正在用早餐,看見母親很高興的說:「父親回來了。」 §5 那日上午,蓓雲陪同周至佳去拜訪著名的梁醫生。 她非常沉默。 梁醫生嚴肅地對周氏伉儷說:「你們考慮清楚了?這件事如逆風上山,異常艱苦,並不允許半途而廢。」 周至佳飛快答:「我明白。」 梁醫生又說:「即使想要孩子,也有其它選擇,譬如說領養。」 蓓雲看了看丈夫,他恐怕不會這樣偉大。 周至佳馬上有反應,「我絕對會善待人家的孩子,但是我只想孕育自己的骨肉。」 梁醫生又一次遺憾,幼吾幼以及人之幼的確是困難之事。 蓓雲好奇,「現在還有棄嬰?」 「比人們想像中的多,若干男女一時衝動,跑到醫院,要求製造愛情結晶,及至胚胎成形,他們已經改變主意,再不前來認領,」梁醫生苦笑,「只得由政府撫養,直至找到養父母。」 蓓雲皺起眉頭,這是法律上漏洞,要好好堵塞才是,起碼要仔細審核該對男女有無資格為人父母。 梁醫生取出一份文件,「你倆可以把文件帶返家中細閱,日後簽字未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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