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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


  花點心思,或許尚能險勝,或幸保不失,思慧卻不是一個好賭徒,她一心一意要張黑桃愛司,只不過獨欠父母的呵護而已,得不到便全盤放棄,不再玩下去。

  餘芒自問沒有這樣笨。

  經過多少不為人知的危機,未曾呻出來的艱難,她的意旨與妖魔鬼怪一般堅強,她的國度同樣寬闊,沒有人可以控制她。

  她靜靜聽仲開講下去,「思慧也嘗試戒過好幾次,沒有成功,這也導致我們遠離她。」

  餘芒喃喃地說:「呀,癮君子。」

  「是,到了要緊關頭,思慧便閉緊雙眼捍鼻子,全身抽搐,瞳孔放大。」

  即使在滿意的時候,也同常人有異,神情遙遠,靈魂像是已經去到另外一個世界,反應遲鈍,無法與她溝通。

  喚多聲思慧,她才會緩緩轉過身子,慢慢睜開一雙眼睛,像是看到什麼七彩繽紛的奇景,嘴角露出歡欣的笑意來,詭怪莫名。

  中毒日深,極之可怕,親友漸漸背棄思慧。

  于世真說得對,文思慧並不是一枝花。

  仲開的聲音出乎意料之外平靜,「然後,有一天,我們聽到思慧昏迷的消息。」

  仲開垂下頭。

  餘芒有一肚子忿慨的話要對文思慧說,此刻她只能大力敲一下桌子作為發洩。

  「現在你什麼都知道了。」

  餘芒思想縝密,「誰最先發現思慧,誰送她迸醫院,誰通知你們?」

  仲開瞠目結舌,他竟疏忽了這些問題。

  餘芒心中已經有數,「不會是警察吧。」

  「不,不是警方。」

  那是她真正的朋友。

  仲開問:「那會是誰?」

  「一個不認為思慧已經沒有救的人。」

  仲開別轉面孔。

  餘芒拍拍他肩膀,「別怪責自己,是思慧先拒絕你,你不應有任何內疚。」

  仲開抬起頭來,淚盈於睫。

  「釋放你自己,仲開,前面的路起碼還要走三十年。」

  仲開緊緊擁抱餘芒,「你是我真心想得到的女伴。」

  這不過是霎那感動導致的短暫情意。

  餘芒安慰他,「別心急,到處看看,小心瀏覽,一定有更好的。」

  她把激動的仲開送走。

  活潑的小薛在大門口碰見他,同導演擠擠眼,「那是二號,一號還有沒有繼續努力?」

  「快坐下來,有事要做。」

  「我不是來做事的,我來交稿。」

  「小薛,我想加兩個角色。」

  此言一出,室內一片死寂。

  余芒堅持著與編劇對峙,只要有一點點軟化退縮,本子就不能精益求精。

  過了約十來分鐘,小薛咬牙切齒地說:「你欺侮我是新人。」

  「胡說,我從來不做這樣的事。」

  「那麼,你一貫有謀殺編劇的嗜好。」

  「可能。」

  「在這種時候加兩個角色?虧你說得出口,那等於把本子重寫,我不幹。」

  餘芒誠懇地說:「小薛,你會喜歡的,這是新大綱,你且拿去看看。」

  小薛把頭晃得似一隻搖鼓,「今日把這兩位仁兄仁姐加進去,明天又有別人想到故事裡去軋熱鬧,這樣子一輩子無法定稿,我投降,我不玩了。」

  小薛站起來開門走。

  餘芒追出去,「給我一次機會。」一邊把兩頁新大綱塞進小薛口袋裡。

  小薛忽然說:「我忽然不再討厭我的前輩章女士了。」

  換句話說,小薛此刻調轉頭痛恨余女士。

  「薛阮,明天給我答覆。」

  小薛頭也不回地走了。

  餘芒兩邊太陽穴痛得會跳。

  如果她有時間,她會親自執筆。

  假使她寫得一手好稿,她才不求人。

  美術指導小劉來救了她。

  餘芒正在服止痛藥,聽到門鐘,連忙開門,先看到一堆衣服,再看到捧著衣服的小劉。

  包袱打開來,餘芒忍不住咽一口唾沫,太美了,美得令人無法置信,這便是雲想的衣裳花想的容,愛美是女人的天性,餘芒忍不住把霓裳擁在懷中一會兒。

  真正難為小劉,不知怎麼逼服裝師做出來。

  她們把美服一件件攤開欣賞,嗚呼依唏噢唷哎呀之聲不絕。

  餘芒額角疼痛漸漸褪去,心情緩緩平復。

  總有補償。

  「導演不如也穿上試試。」

  餘芒笑著搖搖頭,凡事量力,多年來她致力的並非美貌或奪目,一個人的時間用在何處是看得見的,智慧無窮無極,青春豔麗則有盡頭,餘芒第一部片子的女主角早已結婚生子,消聲匿跡,余芒現今執導的電影卻仍然備受歡迎。

  她並不想改變路線。

  穿上不合身分的衣裳煩惱無窮。

  方僑生同她說過,按著心理學演繹,那種九釐米高跟鞋便是造成女性墮落的主要道具之一。

  愛那種鞋,就得配相襯的女性化華服,添一個靚妝,再也不能上公共交通工具,於是乎非得出盡手段去覓取大車司機,因沒有免費午餐,所以得付出龐大代價來換……

  「不,」餘芒說:「我們黏住牛仔布懶佬鞋,什麼事都沒有。」

  小劉笑著把捆金線鑲珠管的輕煙軟羅衣一件件慢慢折好,放一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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