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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誰說的?」

  「噫,你還想怎麼樣?」

  「我想向你證明,異性有異性的好處。」

  餘芒看看表,笑道:「不幸我的時間到了。」

  「我去取車送你。」

  「勞駕。」

  于世保似有第六感,不放心地叮囑餘芒:「有人向你搭訕的話,不要理他。」

  「啊,你不是說,異性有異性的好處嗎?」餘芒笑。

  于世保瞪她一眼,走開了。

  天黑下來,派對氣氛卻越發熱鬧。

  餘芒微笑著打量這一幫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輕人,那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又悄悄爬上心頭,她竟逐一叫得出他們的名字。

  世真身邊是趙家的孿生姐妹咪咪與蒂蒂,她們同在角落笑得前仰後合的周氏兄妹約翰及依利莎白不和,但是人人都曉得她們對那邊廂的巫阿伯拉罕與張卻爾斯有過親熱的關係。

  餘芒呆呆地站著一個個人辨認,忽然之間,她看到一張熟悉的面孔,這張臉她的的確確在現實世界看見過。

  他也看見她了,兩人幾乎在同時間邁向前走向對方。

  「許仲開,你怎麼在這裡?」她大喜過望,心中生出極其親昵的感覺,她幾乎想握住他的手,幾經壓抑才控制住自己。

  許仲開看著她,「現在我知道你是誰了。」

  「我叫餘芒。」

  「你認識世真?」

  「我是世保的朋友。」

  許仲開一怔……

  「很明顯,」餘芒笑道,「你也認識他們兄妹?」

  「我們還是親戚呢。」不知是幸還是不幸。

  這時于世保的車子在遠處響號催她。

  「我有事先走一步。」

  許仲開似還有話要說,餘芒覺得應該給他多一點時間多一點機會,于世保會自助,但許仲開就需要鼓勵。

  她抬起頭看著他。

  這樣明顯地等他。

  許仲開終於開口了,聲音低低的,說著不相干的話,自幼父母都教我,不要同別人爭。

  余芒一時沒有聽懂,但她小心地聆聽。

  「我一直認為那是應該的,世界那麼大,與其爭奪,不如開拓。」

  這同他們有什麼關係?

  「我錯了,」許仲開語氣有點沉痛,「從現在開始,我會全力爭取。」

  說得非常含蓄,但是餘芒卻漸漸會過意來,許仲開的意思是,這一次,他不會再讓別人得到他喜歡的人與事。

  「我明天找你。」他終於補充一句。

  「下午我有空。」

  許仲開笑一笑走開,稍微憂鬱的氣質叫餘芒嚮往。

  路上于世保一直問:「老許同你說什麼,他毛遂自薦還是怎麼的?這人,皮倒是練得厚了,任意兜搭他人女友。」

  余芒向于世保笑笑,沒有作任何俏皮的回應。

  她有種感覺,在不久之前,這一動一靜兩位小生,曾經因某種原因,糾纏過一段日子。

  為著誰?她很快便會知道。

  于世保說:「算起來,我們還是親戚,我叫他母親表姨。」

  那麼,他們是表兄弟。

  快到目的地,餘芒說:「我在這裡下車好了。」

  聰明的于世保立刻明白是怎麼一回事,臉上變色,一向任性的他居然不敢發作,停好車,頭擱駕駛輪盤上,幽幽地問:「你怕人看到我倆?」

  餘芒覺得好笑,他每一個姿勢都是做老了的,就像長在夜總會表演的藝人,敲哪一下鼓就唱哪一支歌,場場一樣,如有類同,純屬慣性。

  餘芒解釋:「是為著你好,叫記者拍了照,等於落了案,很難翻身。」說得這樣婉轉,當然也為著自己。

  餘芒的排場也不小,一字排開都是她名下的工作人員,穿戴整齊化好妝,同男女主角一起坐下接受訪問,的確有點專業為她帶來的尊嚴與美態。

  于世保借附近一間茶餐廳的檯子坐下,盯牢電視熒幕,看得出神。

  他不知道此刻的他有多寂寥,那麼英俊的男生伏在油膩簡陋小餐廳裡獨自看電視上伊人與主持對答。

  他記不起上一次這樣為異性陶醉是在幾時,忽然有點可憐自己,還以為成了精了,百毒不侵,誰知仍然好似弱不禁風,唉。

  他伏在桌子上不動。

  這樣忘我實在少有,可惜餘芒又看不見。

  余芒正在現場金晴火眼應付大局,忽而看見女主角笑得太過放肆,便橫過去一眼,那伶俐的女郎便即時收斂,又見男主角越坐越歪,便示意他挺起胸膛,一眼關七,不知多累。

  旁的觀眾可能不覺得,于世保卻看得一清二楚,歎為觀止,這女孩不可思議,性格複雜多面多變,從未得見,他決不會把她當另一個約會。

  四分鐘應對已經使餘芒筋疲力盡,誰說演員好做。

  精采演出結束,她換下戲服,小林過來褒獎,「做得真好。」

  餘芒翹起大拇指,「大家好。」

  「我們是整體。」

  「絕對是。」

  餘芒在門口與他們分手。

  于世保等人群散盡才走過來。

  他跟了她一整天。

  余芒有餘芒的良知,輕輕對他說:「世保,你不是我喜歡的型。」

  于世保臉色一沉,還沒有女子對他說過那樣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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