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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三


  千歲握著她雙手,肯定告訴母親:「有我在,你好好休養。」

  那天晚上,他照舊駕車過嶺崗,出發之後,他知道貨物已在車上,什麼貨色?千歲苦笑,總不會是一箱水果,或是兩瓶洋酒。

  千歲明知故問。

  現在,他已置身非法行業。

  千歲茫然。

  檢查站的執法人員大多數認識這批職業司機,知道王千歲是模範市民,特別方便,他順利過關。

  到站下車他掩上門去喝茶,回來,發覺車廂尾一隻小型滅火筒轉移了方向。

  他心中有數,一聲不響,接客上車。

  煞掣上又有一隻信封。

  三天之後,母親已會說話,對於中風一事,毫無記憶,才不過中年的她,忽然呈現老態、詞不達意,記錯名字、時間、地點

  而醫生卻覺慶倖:「救治及時。」

  但是千歲知道,母親再也不會做到從前那般,也許,對她來說,日子只有容易過。

  三叔接到消息趕到醫院,萬煎穿心,充滿悔意地說:「我不過去了苔裡島三天……」

  三嬸緊緊跟在他身後,不停地笑,不願離開他半步,現在,他是她的人了,她需看牢他。

  三叔見千歲媽已經清醒,淚盈於睫。

  千歲走近說:「媽媽,三叔來了。」

  千歲媽轉過頭來,「三叔她輕輕叫他。」

  三叔握住她的手,有所決定,對千歲說:「你同迎好去喝杯咖啡。」

  三嬸說:「我不口渴。」

  「去。」

  三嬸仍在笑,不過笑得略僵,千歲陪她出去。

  三叔低聲同千歲媽說:「他放出來了。」

  千歲媽怔怔聽著。

  「真沒想到二十年牢獄,晃眼而過,他自紐約回來,有人看到他在本市出現。」

  千歲媽不說話。

  「他跟朱飛那夥,不知又有什麼主意,我十分擔心,我猜想他會來找千歲。」

  千歲媽只說:「啊。」

  「我真怕千歲會見到他。」

  千歲媽凝視三叔一會兒,忽然像是想起什麼,有點高興,她問:「你母親好嗎?她沒同你一起來?」

  三叔呆住,電光火石間他明白了,千歲媽根本不知道他是誰,當然也不明白他在說什麼。

  他是壯漢,看到這種情況,不禁傷心落淚。

  千歲回來,同三叔說:「醫生說她過些時日會好轉。」

  三叔悲憤,「她從來沒過過好日子。」

  三嬸忽然笑著問:「私立醫院的單人病房,又雇著私人看護,費用驚人呢。」

  三叔抬起頭來。千歲緩緩說:「我們還有點積蓄。」

  三嬸笑眯眯,「我們走吧,這裡有醫生看護。」不由三叔分辯,她拉起他就走。

  千歲感慨,就在這時,他聽見母親說:「哎呀,那是三叔呀。」

  千歲十分高興,「媽,你想起來了。」

  「三叔說些什麼?」

  「他問候你。」

  「有個人回來了,那是誰?」

  這時看護進來,「王太太我推你出去曬太陽。」

  一連三晚,千歲都看見同一個年輕女子上他的車。

  她長得標緻,但是眼神滄桑,嘴角微微下垂,有股特別韻味,習慣雙臂繞胸,擋著手袋,明顯見過世面,大抵不輕易信人。

  衣著普通但自在的她獨自坐在最後一排,見千歲注意她,並不介意,只是牽牽嘴角。

  她進進出出,總是選王千歲車子來坐,是為著什麼?

  第四夜,車子遇到特別檢查,所有乘客需下車搜身,警察牽著狼犬過來逐輛車嗅查,分明是尋找毒品。

  千歲胸口揪緊,呼吸遲滯,表面儘量鎮靜,他站到暗角去靜觀其變。

  車廂裡肯定有貨物,今日,可在那年輕女子身上?

  女警正仔細盤問那女客。

  只見她低聲講了幾句話,女警伸手招千歲。千歲走近。

  女警說:「車子經檢查無事,你們可以上車了。」

  那女客忽然探手進千歲臂彎,千歲一愕,但他隨機應變,這次,年輕女子坐近車頭。

  女警笑說:「你看你太太對你多好,每天跟車,怕那些野花野草勾引你。」

  太太?

  千歲這一驚非同小可。不是發作時候。

  他坐上駕駛座位,警察示意他駛過。

  回到市區,那女子神色自若地下車。

  「喂,」千歲喊住她:「太太,我還不知你的名字?」

  她笑了,「我叫蘇智。」

  「蘇小姐,我倆從不認識,怎麼忽然做了夫妻。」

  蘇智詫異,「你可要看結婚證書?」

  千歲詫異到極點,「你說什麼?」

  她自手袋裡取出一雙透明膠封,遞近千歲,千歲看得呆了,那是華北政府發出蓋印結婚證書,一具他王千歲姓名年歲地址,且有結婚合照。

  千歲抬起頭,他在做夢?

  蘇智輕輕說:「去吃碗雲吞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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