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亦舒 > 漫長迂迴的路 | 上頁 下頁 |
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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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話誰不愛聽,可道與可人都笑起來。 千歲眼福不淺。 一路上姊妹並沒有說話,到達那層豪宅之前,妹妹才問姊姊:「他們快樂嗎?」姊姊不答。 過一會可人又說:「這樣熱鬧,不快樂是小事。」 只見大宅車道上停滿名牌歐洲房車,有專人指揮司機往何處駛去。 管理員給千歲一個牌子,「你是九十八號,客人下車後請駛離這裡,她們如要用車,自然會聯絡車上電話。」 千歲開門讓小姐們下車。 只見每輛車裡都坐著華麗打扮女子,婀娜下車,成群結隊走進大宅玄關。 這幢房子比鄧宅還要豪華,入門處掛著一盞五六英尺高的水晶燈,天未黑已經亮起,閃爍生姿。 千歲看得發愣。 忽然有人拍他肩膀,笑說:「豪門夜宴。」原來是三叔。 千歲低頭笑,「大開眼界。」 「宴會大約深夜才散,今晚金源替你走嶺崗。」 千歲擔心,「他不習慣。」 「他技術比你有過之無不及,那小子聰明肚皮笨面孔,只有比你佔便宜。」 「他?」千歲笑,「講話無力,辦事無力。」 千歲把車駛到附近指定空地,司機三三兩兩結集吹牛,他靠在座位看雜誌。 大字標題:真英雄拒絕出風頭——「任何人都會那樣做,」他謙虛地說。 半晌千歲才明白這是說他,嚇一大跳,丟下雜誌。 原來被人說長道短是那樣可怕的事,千歲不由得同情那些叫雜誌揭密的名人。 他知道小路終點有個瞭望台,可以看到全市景色,這時華燈初上,霓虹燦爛,一定極之華麗。 他緩緩走近,只見一對穿晚禮服的年輕男女在欄杆前擁吻。 女子穿玫瑰紅緞袍,她男伴十分大膽,把手插進裙子背部,緊而狠地扭住她手臂,像是要吞噬她他。 原本是情色猥瑣的一幕,可是在淡黃新月,灰紫色暮色下,又有大片燈色點綴,變得熱情浪漫。 他們自煩囂的宴會跑到這裡幽會。 女子忽然醒覺有人在附近,鬆開男伴,那穿禮服西裝的男子抬起頭,剛好與十碼以外的王千歲打了一個照面。 他有一張冷酷英俊的面孔。 千歲連忙走回車裡,他打了一個盹。 兩個小時之後,車裡電話響了,是大小姐聲音:「請到大門噴泉處接我。」 千歲看看時間,她提早離場。 他連忙把車駛近,只見鄧可道已經站在噴泉附近等車。 一道水簾自大理石雕塑鯉魚嘴裡噴出來,繽紛水珠,掩映著月色美女,可算為良辰美景四字作演繹。 但大小姐身邊有個男伴,他正握著她手輕吻,呵,她不是沒有私人生活的呢。 千歲輕輕籲出一口氣。 慢著,這男子有一張英俊冷酷面孔,千歲認得他,他一心二用,他不是好人。 他不得不下車為他們開門,他倆手拉手上車。 就在這時,那男子也認出半垂頭的千歲,他不出聲。 回程中可道不大說話,仿佛喝多了香檳或是混合酒,頭輕輕靠在男伴肩膀上。 到了鄧宅,他倆下車。 千歲心裡為鄧可道不值,竟有刺痛感覺,正想把車交回管家,那男子出來找他。 「司機。」他叫他。 千歲轉過頭去。 他十分直接,「你剛才看到什麼?」 千歲輕輕答:「我什麼也沒有看見。」 「你是司機,眼力那樣差?」他試探他十分直接。 「先生,我只看得見路。」 「很好。」他自口袋裡取出兩張大鈔遞給司機,「拿去買香煙吧。」 千歲十分有禮,「東家不許我們收小費,請原諒。」 那男子呵呵笑,「好,好。」 他又轉回鄧宅。 管家出來接過車子,千歲回家去。 呵,不忠不實,鄧可道所遇非人。 母親在家裡織絨線,看到他抬起頭來,「千歲,今日你去了何處,我兒你見聞如何?」 千歲答:「讓我細細告訴你。 才講了開頭,他已經睡著。 夢中聽見有女子哭泣,看不清臉容,她穿著玫瑰紅緞裙,掩著面孔,狀甚悲切。 醒來,千歲用冷水洗一把臉,同自己說:王千歲,不管你事。 他到附近檔攤買燒餅油條與母親分享。 許多白領比他先到,有男有女,狼吞虎嚥,呵,民以食為先。 回到家門,他看到有人從大門出來。 千歲下意識躲到一角。 那人是鄧家二小姐可人,她還穿著昨夜紗衣,臉上化妝褪色,那件晚服也稀皺,與昨夜的光鮮形成對比,原來人同衫都經不起時間折騰。 她來做什麼? 只見可人見不到他,一臉失望,下樓去了。 千歲輕輕開門進屋。 母親看到他,微微笑。 他攤開早點,與母親共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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