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亦舒 > 漫長迂迴的路 | 上頁 下頁


  千歲搖搖頭,「有朋友來接。」

  果然,金源氣急敗壞趕到。

  女醫生微笑著把車駛走。

  金源一疊聲問:「怎麼又在醫院,發生什麼事,十四座位車呢,警車呼呼嚇嚇人,你無恙?」

  千歲把遇劫一事簡潔地講了一遍,特別叮囑,「別告訴我媽。」

  「呵王千歲,你走什麼狗運,我陪你去找人祈福。」

  千歲長長籲出一口氣,「我只想回家好好睡一覺。」

  千歲倒在自己床上倦極入睡,忽然聽見槍聲響起,低頭一看,胸前烏溜溜,一個子彈洞,紫黑色血液汩汩流出來。

  他受驚哭叫,「媽媽,媽媽。」

  母親的手按在他額角,「媽媽在這裡,你要遲到了,還不快去鄧家。」

  千歲跳起來梳洗。

  到了鄧家,管家滿面笑臉迎出來,豎起大拇指,「英雄,沒想到你今朝來得及上班。」

  原來港報當天詳細報道了該宗新聞了。

  鄧家幾個家務助理圍上來嘰嘰喳喳問長問短。

  管家說:「你先送大小姐。」

  原來鄧可道也遲了,她一手拿著咖啡杯,一手拿著公事包,匆匆上車。

  這是花園裡玫瑰花盛開,被早晨的陽光蒸起香霧,整個行車道香氣撲鼻,可是大小姐似朦然不覺,秀麗的她埋頭在厚厚的筆記裡.

  千歲把車駛往大學。

  她匆匆進去。

  杯座上是她的保暖杯,留下一圈淡淡果子色唇印,引人遐思。

  千歲苦笑,他還敢想什麼。

  靠在駕駛位上,他睡著了。

  校園幽靜,他睡得很好,也不再做噩夢。

  不知過多久,有人輕輕叩車窗玻璃,一看,原來是大小姐,他連忙下車替她開門。

  千歲送她回家,她每日只來回學校與書房,很少去別的地方,十分寂寥。

  回程中她看街上風景,車子停在行人道前,她凝視一個年輕母親抱一個背一個手拖兩個共四個子女匆匆而過,鄧可道嘴角露出微笑,差不多年紀呢,命運完全不同,人家已是四子之母。

  到了家,她照例向司機道謝,客氣一如他好心義務免費載她一程似的。

  千歲看到二小姐可人急不可待出來,雙手叉在腰上同姊姊說話。

  兩姊妹沒說幾句已經不歡而散,可道惱怒的一聲不響入室,可人在她背後還斥責幾句。

  這一切,千歲都看在眼內,他佯裝低頭什麼都沒看到。

  鄧可人朝他走來,嘴角喃喃說:「老姑婆食古不化。」

  她把手搭在車上,問司機:「可知我們吵些什麼?」

  千歲不出聲。

  全世界爭吵,不是位財,就是為氣,還會為什麼。

  果然,鄧可人抱怨:「問她借一點點錢都不肯。」

  幸虧管家出來叫她:「二小姐,金平銀行有電話找你。」

  二小姐立即進去聽電話。

  管家說:「千歲你回去休息吧,難為你了。」

  千歲松一口氣。

  接著還有好消息,警方監證科叫他去取回那輛車子。

  千歲把車子駛回修車行,大力沖洗著還有好消息,警方監證科叫他去取。

  金源忙來檢查,看到那小小槍洞,立刻焊錫修補。

  一邊喃喃說:「這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看到槍洞。」

  車子很快煥然一新。

  大伯出來巡視,稱讚幾句。

  大家都懂得低調處理此事。

  金源問兄弟:「今晚由我替你吧。」

  千歲笑:「不怕,我今晚照樣上路。」

  「有時我真佩服你那倔脾氣。」

  那天晚上,千歲照樣載滿乘客出發。

  出了公路便見警車設路障,逐車搜查。

  乘客一邊煩躁一邊問,「什麼事什麼事。」

  千歲問了幾句,回頭同他們說:「前邊有貨櫃車遇劫。」

  「可有人受傷?」

  「一死一傷。」

  乘客沉默,只餘嘆息聲。

  平時五分鐘的車程走了近一個鐘頭。

  經過意外現場,只見貨櫃車車頭附近一大灘厚稠鮮血。

  乘客們驚心的叫出來。

  這條路日益兇險已是不爭事實。

  那晚,千歲金睛火眼般小心。

  第二天早上,好夢正濃,母親推醒他。

  千歲睜開眼睛,聽見媽媽說:「警察公共關係組找你。」

  千歲一秒鐘內完全清醒,他吃驚問:「找我幹什麼?」

  「你保護的那個女孩子想當著記者謝你,警局認為這是宣傳及獎勵好市民的絕佳機會,請你接受獻花及訪問。

  千歲發呆,「媽,你知道這件事,金源告訴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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