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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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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心想,如此力角,只得一百零八磅的她恐怕討不到好處,於是見機立斷,蹲下,一腿掃到小子足踝,井翊猛不防,倒後摔去,幸虧平衡力強,踉蹌站住。 前後不到三分中,王維元已經贏得漂亮一仗。 她雙拳抱在胸前,微微笑。 井翊叫出來:「厲害厲害。」 「不敢當。」 小子忽然問:「王維元,你名花有主否?」 維元大笑,「你再長高一尺才想著等問題未遲。」 「如果你心中沒有人,那麼,你屬於我。」 維元心花怒放,「好,好。」 「好敏捷身手,你師傅什麼人?」 「她老人家不許我透露,況且,她已經移民加國。」 「你師傅也是女性?」 這時,旁邊忽然多出一把聲音,「可是葉敏師傅?」 維元連忙微笑,「師兄是哪一位?」 井翊說:「這是我舅舅許精神。」 維元怔住,許精神,世上有這麼多同名同姓的人?他也是許精神? 她仔細端詳他,可不就是他,數年不見,不但高大,肩膀手臂壯實一倍不止,像一個大了三號的許精神,他笑臉迎人,不在憂鬱。 呵,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井翊介紹:「這是我女朋友王維元。」 「王維元,」他也愕住,「你是王維元?」 井翊緊張問:「什麼,你們一早就認識?」 維元不去理那小孩子,輕輕說:「許精神,你還記得我。」 許精神仍然不置信,「你就是王維元?」 井翊不耐煩,跳到舅舅背脊上不下來,猴子似掛著。 他喊:「你們在戀愛?你們說的話為什麼沒人聽得懂?」 維元微微笑,「好久不見。」 許精神把外甥拉下來,「去,勺兩碗冰淇淋給我們。」 猴兒跳著進屋去了。 許精神輕輕說:「我一直找你。」 維元說:「不,我找你才真,曾經麻煩許多朋友。」 兩人一起坐在石階上。 許精神說:「我都認不得你了,印象中你是一個秀麗怯弱的小女生,時時圍著一條玫瑰紅手織披肩,對,那條披肩呢?」 「收起來了。」 「這些日子,你好嗎?」 「托賴,還過得去。」 兩人又笑起來,都不知道說什麼好。 井翊拿著冰淇淋出來,交到他們手裡,「媽媽叫我不要打擾你們。」他又回到屋子去。 維元有點迷茫,她沒有想到會在這種情況下與許精神重逢,她穿著便服,頭髮淩亂,臉上沒有化妝,維元歎口氣,真糟糕。 許精神一時也沒認出她,這年輕女子英姿颯爽,看她比武身段,敏捷過人,又懂得當機立斷,一舉一動,充滿自信,數年不見,她已經進化。 換句話說:大家都長大成人了。 維元忍不住問:「好嘛。一直都掛念你。」 他忽然握住她的手,「那日,是你先發現我把吧。」 維元點點頭。 「管理員福伯及醫生都說:若是遲一步,我就完了。」 維元誠懇地問:「究竟發生什麼事?這些日子以來,我一直想問,你當時是怎麼想。」 自那天之後,許精神從未向任何人說起過這件事,連父母也一字不提,但是他覺得欠維元一給解釋。 「我愚不可及。」 「但是同學們卻對你敬畏有加。」 他苦笑,「自那次後,我花了足足三年才重拾做人尊嚴。」 維元惻然,「其實你可轉校。」 「那一年是我應得的懲罰,每一天都提醒我任性自私的惡果,使我堅強。」 「你真心愛她可是?」 「你們女孩子都忍不住這樣問。」 維元不好意思。 「我當時年輕,濁氣上來,一時故不了那麼多,只想停止呼吸,中止痛苦,可是救了回來,見父母哀哀痛哭,又覺內疚,更加灸痛,真像在火海中煎熬,奉勸年輕朋友:且勿模仿。」 維元忍不住笑出來。 「到了今日,記憶淡忘,我會來了。」 維元點點頭。 這時,那多事的小井翊又走出來,「媽媽說,石階不好坐,請到屋裡來,偏廳又靜又舒服,保管無人打擾,且有茶水招待,方便詳談。」 許精神攤攤手。 這時他精神奕奕,人如其名,談起往事,坦率誠懇,只是略為靦腆,但態度真是,為維元欣賞。 他帶她進屋,坐在偏廳細說從前。 傭人進來替他們斟茶。 許精神又說:「我一直找你,想向你面謝。」 「何足掛齒。」 「王維元,你是一個安琪兒。」 維元眼睛都紅了,「不不,我貌臭,性格愚魯……」 「我們倆從來沒有交談,而且,也不曾看清對方容貌。」 維元說:「但我每日想念你,我由衷擔心你,我怕你一輩子耿耿於懷,一生失落」 「不會,你看我,我現在很好,我在大學任職我幾乎每日經過那實驗室。」 維元掩嘴,「呵,你回去工作?」 「福伯已經退休,其他教職員如非新人,也早已忘記那宗不愉快事件,維元,我自由了。」 「我真為你高興。」 這時,有人敲敲門,咳嗽一聲,「是王小姐嗎?」 許精神連忙說:「使我姐姐許愉快。」 維元連忙稱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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