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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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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志佳一垂頭便可以看到她細緻五官,他已經心滿意足,他不怕她耽擱他,也不怕她不讓他走。 維元到家,淋浴洗頭,頭髮還濕漉漉便出現在辦公室。 上司立刻傳她進房間,給她一疊稿件,著她修改,「都不像我口氣。」 「我立刻處理。」 這一做就到傍晚,同事買了壽司,大夥一邊吃一邊把講稿改了又改,老闆特別疙瘩,挑剔不已。 終於滿意了,大家才能下班。 走往停車場,同事問她:「累嗎,維元?」 維元微笑答:「還好。」 同事歎氣,「怪不得叫做少壯派,我已經腰酸背痛。」 有人輕輕喚她:「維元。」 同事一看,「咦,男朋友來了。」 可不就是楊志佳,一刻不見,如隔三秋。 他說:「我送你回去。」 「在家你開什麼車?」 「小小環保車。」 「不像你呀。」 「適應環境為首要。」 到停車場一看,維元大樂,原來是輛平治出品最新兩座位小小聰明車,省油經濟。 她立刻坐進去,「咦,十分舒適。」 由楊志佳送她回家。 她母親來開門,看見一個粗眉大眼的年輕人,便請他入內喝杯茶。 楊志佳很識趣,說了幾句便告辭給維元休息。 維元倒在床上,母親卻跟進來。 「你在何處認得這小楊?」 「他是局裡保安部同事。」 「他配槍。」 維元一怔,真是什麼都瞞不過老媽的法眼,「你看到了?」 「他腋下配著皮套子,那不是槍是什麼?」 「是,他是便衣。」 「他廿四小時帶著槍走路,甚至走入民居,維元,我們不歡迎那樣的人,我不喜歡他。」 「親愛的母親,那是他的職業。」 「維元,他不受歡迎。」 維元只得說:「好,好,我明白。」 「維元,槍會失火,易有意外。」 維元握住母親的手,「我累了,媽媽,我們改日再談。」 她再也睜不開眼睛。 第二天一早鬧鐘一響,維元又跳起來上班。 桌子上又是一疊文件,她立即著手處理,十時許,上司自首長室回來,滿面笑容,她說:「做得好,大家都開心。」 那日比較早下班,楊志佳來接她。 他穿著深色西裝,十分冷峻,維元忍不住問:「槍在何處?」 他一怔,輕輕掀開外套,一秒鐘又合攏,維元只看到小小皮套子。 她點點頭,老媽好眼力。 「你此刻當更?」 他點點頭,「稍微走開不礙事。」 「我想不太好,你回去吧。」 「維元我只想見到你。」 維元溫言勸說:「公管公,私歸私,你說是不是。」 他不出聲。 她大力拍他肩膀,待他像老同學一般,他知道再也不能再進一步。 「幾時休息,出來喝杯啤酒。」 楊志佳輕輕說:「我永不放棄。」 他們都那樣說,可是不消多就,又會碰到最最理想對象,死而無憾,結伴而去。 維元一點也不替他擔心。 維元錯了。 那一天她在辦公室準備一個記者會,做得很晚,忽然心神不寧,接著打印機卡住不出紙,電腦插頭壞掉,她左眼皮不住顫跳。 維元喝口熱茶,定定神,打電話回家,母親來聽,維元叮囑:「早點休息。」 有人揭開一大盒巧克力,大家各吃了幾顆,心情略好。 維元用熱水敷臉。 就在這個時候,同事過來拍她肩膀。 她指著辦公桌上小小電視機叫維元看突發新聞報告,主持這樣說:「肇事之際首長正欲上車離開音樂廳,忽然鳴槍數響,有人倒地,據說有保安人員受傷,現場混亂……」 只見大隊警車警察阻擋記者及圍觀途人。 記者大聲報告:「首長沒有受傷,我重複,首長沒有受傷。」 維元緩緩放下杯子,她的臉色已經發黑,忽然覺得冷。 這時上司匆匆出來披上外套,「我要去見首長,你們且慢下班。」 同事們大聲答是。 電視鏡頭推近,觀眾看到馬路上血跡,「傷者已經送院,其中一人傷勢嚴重。」 「維元,維元。」 維元驚醒,「什麼?」 「你打字速度較佳,由你來做。」 「叫打字小姐。」 「維元,文件機密。」 維元只得動手,字母忽然跳躍,她根本看不清文件說些什麼? 這時,電視所有正常節目均已停播,忙著報告突發新聞:「現已證明其中一名傷者是楊志佳督察,左腿受到重創,現正進行急救。」 維元耳畔嗡嗡嗡作響。 同事過來握住她的手,「呵,維元。」 她案頭電話響,有人代她接聽,立刻抬起頭,「維元,三聯醫院急症室聯絡你叫你去一趟。」 「我叫司機送你。」 維元抓起外套便往樓下跑。 她的胸腔已經掏空,她從不知道她有多關心楊志佳直至或許會失去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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