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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


  尉文也生氣了,「那麼,全世界婚姻都是失敗的。」

  「根本就是。」

  蘇尉文醫生說:「我不贊成分居,你單方面申請好了。」

  他回轉醫院去,也許,那裡才是他的家:病人懇求目光,他們家人的熱淚,更容易使蘇醫生有歸屬感,還有那劣質咖啡氣味,油膩小食,混合著消毒藥水,成為最親密的交響樂。

  蘇醫生已倦得令傷心的力氣也沒有。

  他失去了未生兒,也失去了妻子。

  過兩日,他收到由律師交來的分居協議書。

  維元的母親痛心地問:「這是怎麼一回事?」

  「我不想蹉跎尉文。」

  「這是什麼話。」

  維元講得明白一點:「媽媽如果你歡迎我在家住,我可以搬出。」

  「啊,維元,你也太會傷人的心了。」

  維元一怔,不再解釋。她母親陸續訴苦:「人家夫婦分開,總有個理由,你倆卻無緣無故」,「既無第三者,又不是經濟出毛病」,「二人均循規蹈矩,勤學上進」,「只得說緣分已盡」。

  維元埋頭苦幹,把整個小組的報告攬了過來寫,上司對她寵愛有家,把她帶在身邊,如影隨形。

  同事開始冷言冷語,從前對王維元的親昵坦誠不復再見,維元這才知道:人家對你還不錯,是因為你還不配他們對年一變臉,當你有資格招人妒忌的時候,你自然會看到他們真實面目。」

  維元完全不去理睬閒言碎語。

  一日,上司喚她到辦公室說話。

  「維元,聽說你與丈夫分居。」

  「正確。」

  「是因為——」上司仍決歉意。

  維元為著釋疑,不得不忠實坦白,「不,因為我心中有一個人,我不能再愛他。」

  上司意外,「啊。」

  維元又說:「我並不是在約會這個人,這件事,我一直放在心裡。」

  「你的意思是,你秘密仰慕他。」

  維元不再言語。

  「這是你的私事,同事件關切到此為止,維元,以下談話屬於機密:一年後我將調升為首長秘書,你將跟我過去做左右手。」

  她又升職?維元愕然,一年升一級,那是前所沒有的事。

  「維元,我想派你到史丹福讀管理科課程,為期三個月,你方便嗎?」

  維元點頭。

  「這是黃金機會,你要善加利用,將來吃粥還是吃飯,就看這幾年你是否勤工了。」

  維元微笑:「明白。」

  上司忽然問:「那人,知道你愛慕他嗎?」

  維元低聲回答:「我想不。」

  聽的是只覺得惻然。

  維元收拾行李前往進修,母親擔憂地問:「該處可是地政區域?」

  「全世界都會地震。」

  「你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不,親愛的母親,史丹福大學從未試過地震。」

  母親悻悻說:「你天天給我打電話來。」

  「明白。」

  「你父親叫你與他聯絡。」

  維元輕輕說:「你倆掩飾得真好,我一點也沒發覺不妥。」

  「你也不想想你有多少時候在家。」

  維元說:「我置了好幾打新內衣,請女傭幫我洗一次,然後用趕衣機烘乾。」

  「為什麼只得幾套襯衫長褲?」

  「外衣不必太多。」但是她把玫瑰紅絨線披肩收進行李。

  「維元,先敬羅衣後敬人。」

  維元微笑,「是嗎,難怪偶人當盡家當穿在身上。」

  她出發往北美洲。

  在飛機上剛想閉目養神,有人叫她:「王小姐。」

  糟糕,不知是哪個不太熟的熟人,把她認出來,維元最怕與人搭訕,故此閑著眼睛佯裝盹著不予理睬,那人也沒有再叫她,叫她鬆口氣。

  沒多久,她真的睡著。

  飛機引擎嘈吵,很難熟睡,半明半滅之間,維元沒有做夢,可是回憶紛遝湧來,叫她感慨萬千。

  胚胎如果保得住,下個月就可以出生,一個具體而微小的人,會擺動胖胖手臂,叫媽媽抱抱。

  或許以後還有機會,可是,這個孩兒已不是那個嬰兒。

  維元怕自己落淚,用毯子遮住頭。

  十多個小時過去,下飛機時又有人叫她:「王小姐。」

  那人就站在她身後,維元再也不能佯裝看不見,她轉過頭去,只見一個高大碩健的陌生男子對著她微笑。

  「王小姐,我一直坐在你後排。」

  王維元不認得他。

  「王小姐,我是楊志佳。」

  維元想起來,「楊督察,你好。」

  「王小姐,我聽說你也被派往史丹福進修,我倆便是同學了。」

  維元心中歎口氣,「是,是。」想清靜也不行。

  楊督察一看就知道是酷愛戶外活動的那種人,可能會搞活動像帶大隊到黃石或幽思美地國家公元旅遊,多麼擾民,她有可能被逼隨行。

  「你住宿舍還是朋友家?」

  「我住宿舍。」

  「我也是,不知是否鄰居。」

  維元有點無奈,這個大男孩已經決定與她做一對好同學。

  幸虧他說:「我打算租車,我可以載你一程。」

  維元點點頭,與他走到租車櫃檯,他問她:「你喜歡哪種型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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