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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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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覺忻菊泉不是那樣的人。不過年輕人的直覺常常犯嚴重的錯誤。 像我覺得,齊家對我多少有些好感。 可能嗎。 為母親做巡迴大使,往往有些意外的收穫。 忻菊泉知道我要見他,派出司機及車子接我。 黑色實惠的中型房車,一看就知道忻已達到風流不欲人知的境界。 司機把我帶到他在郊區的寓所,他在等我。 我隨一名女僕走過客廳、會客室,直抵書房,兩扇門被打開,他迎上來。 我一怔,好一個英俊的男人,即使身體微微發福,雙鬢班白,他眼神仍然閃爍著慧黠的精光,神采飽滿地說:「是印林的孩子?竟這麼大了,我同你收拾好客房,你非得在這裡住幾天不可。」 他渾身散發著魅力,這樣一個男人,三十多年前會是怎麼樣子?母親沒有跟他一起跑掉,堪稱臨崖勒馬吧。 「年經人,你在想什麼?」他把手搭在我肩膀上。 我由外套裡袋取出那只信封,慎重地放在他手中,「忻先生,我母親不能收下。」 「啊。」他非常意外,「印林不收?」 他太聰明了,把母親的個性瞭解得一清二楚,隨即他也該猜到其中有人作梗。 「沒想到印林沒老就從子了。」他呵呵笑起來。 好本事。「她說她年紀大了。」我說:「不想再見老朋友。」 「那麼你看我呢?我老了沒有?」他攤開雙臂。 「忻先生正當盛年。有事業有地位的男人是不會老的。」我微笑地恭維。 「我已沒有事業,全分給他們了。我所求的,又不是非見你母親不可,我只想她收下一些紀念品,你們把我想像得十分卑下。」他發牢騷。 我不敢回答。 「一個寂寞的老人,即使想與當中的紅顏知己再見一面,也不算過份呀。」他誇張地揮舞雙手。 「你那麼有錢。」我說。 他坐下來,歎一口氣,「但我仍然只是睡一張床,吃三頓飯,坐一輛車。」 「但是忻先生,你太謙虛了,你那床與食物,比大多人能夠夢想的還要精緻吧。」 「有什麼用?我唯一的女兒七年不肯回來見我,要脅我向她低頭。」 「也許她需要更多的瞭解。」我知道他指的是齊家。 「我不懂得怎麼做。」他說:「自從同你母親分手之後,我就努力謀生,再回須已是百年身!說得難聽點,除了錢之外,什麼都沒有,老妻要也離我而去。」 我並不相信他,這是直覺,雖然他表情落寞,但我覺得他並沒有老,至少他的一雙眼睛沒有老。 他隨時可找到一打女朋友陪伴他。 感情在適當的環境下是可以培養的。相反地,再肥沃的愛情花朵也會受摧殘而死。忻菊泉目前可以提供任何幽美的溫室來培植他所需要的感情,我才不替他擔心。 噫,他這麼聰明,但母親也不笨呢,看樣子他要另想法子表示他的誠意,母親才會相信。 我把信封擱桌上,就離開了。 我沒有接受住在他家做客人。 想想也真是,辛辛苦苦花那麼大勁嫌到錢,卻發覺有那麼多人不拜金,也真夠他難堪的,而這些人當中,居然還包括他親生女兒在內。 我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來到這裡,就更加想念齊家與她那幢寧靜和平的房子。 她與那可愛的小女孩樂基,還有男人殺手李莉,我想念她們。 可能嗎,感情就在不知不覺中滋長,可能嗎。 我躺在旅館房間中,與大哥通電話。 「任務完成。」 「回來吧,切費用我會還給你,見到忻某之後,相信你也知道為啥我不讓母親見他了吧。」 我「嗯」一聲。「那樣有錢,的確難以置信。」 不管哪個女人愛上他,都會被人誤會是他以金錢收買的。冒這個險划不來。 「不過,」我說:「父親管父親,女兒是女兒。」 「你自己愛怎麼樣,我就管不了。」他掛電話。 就讓那段舊往事埋在心中吧。 美麗的回憶不可求證,否則將會像泡沫消失在天空中。 我用雙臂枕在頭後,看著天花板沉思。 電話鈴響。 我接過,是個孩子:「周先生?我們上來看你好不好?」 「你是誰?」我笑問。 「我是忻樂基。」 「樂基!」 「記得我嗎?」 「記得你!我馬上下來,你給我站在大堂別動。」 我飛身起床穿外套撲下去,心頭狂跳。 站在大堂中央的當然不止是她。還有她媽媽。 我漲紅面紮,意外之喜震得我頭昏眼花。 「你們怎麼來了?」我口齒笨拙的問。 「回來辦一些事,與父親談過話,他說你在此地,我花了一個下午每間旅館尋找。父親與我有進步,我們可望會得和解。」 這誠然是好消息。 我們找個地方坐下,我把小樂基抱坐在膝蓋上。 「好嗎,真掛住你們,你呢?有沒有想念我?」我問得很天真,「幸虧找到了我。」 「沒有,只不過實在空閒無聊,所以才翻著電話簿找你。」她微笑。 我傻傻的不知道說什麼才好,真沒想到會在這裡看到她與樂基。而很明顯,她也想見我。 「你同令尊和解吧,」我說。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一時間誰也下不了臺。」她說:「假以時日才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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