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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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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事 我不知道原來喬治王子鎮是這麼一個小地方。 找到小溪路,只見到一間間英式獨立小洋房,掩映在樹木中央,鐵銹色磚牆,白色欄柵,襯著整齊草坪,藍天白雲,忽然之間,我心平氣和起來。 幾乎忘了為什麼要來找忻齊家。 在這種小鎮,連大門都不必鎖。 我按門鈴,沒有人應。 我信手旋轉門鈕,大門應手而開。 果然。 我走進小小的客廳,室內開著暖氣,顯然主人家不過就在附近溜達,就快要回來。 我選擇一張半新舊的安樂椅,坐下去,伸長了腿,等忻小姐回來。 母親吩咐的:「不要通電話,忻家的人有了心理準備,知道你要上門,話就不好說。」 故此自三藩市乘飛機上來溫哥華,在駕車至小鎮,我就成為不速之客。 在這裡,家家戶戶的廚房都有一扇美麗的大窗戶,鋅盤對牢後園,後園遠處通常是一座龐大的公園,一望無際就是花草樹木,春去秋來的四季變化都可以在這個窗戶觀察到,人就是這樣老的,站在廚房裡,對牢鋅盤,看出窗外,歲月汩汩流過。 這也是一般人怕在外國居住的原因。 我捧著咖啡,回到安樂椅上,燃起煙斗。 一隻小小玳瑁貓向我走來,在我凱絲米襪頸處挨擦,受不住柔軟舒適的引誘,緩緩爬上我的鞋子,蜷縮在我腳上,睡著了。 它夢見什麼呢。我好奇的想。 我想夢見一個女郎,美麗的皮膚,細長的四肢,纖弱的腰身,與我在這間小屋邂逅,發生一段狂熱的戀情。 咱倆在這裡,象愛情片子中的男女主角,除了擁抱接吻,什麼都不做。 大抵連飯都不必吃的,肚子餓的時候,吃龍蝦沙律與香檳。 車舟勞頓,我漸漸墮入夢鄉。 「嗨。」 我睜大雙眼。 我說:「嗨。」 我先低下頭看那只小貓。 它還在睡。 我再抬起頭,發現站在我面前內,是一個廿多歲的女子,粗眉大眼,短髮,有股豪爽味道。 我連忙站起來,那只小貓自我腳背滑下,失望地咪噢一聲,黃樑夢醒,走開去。 「忻小姐?」 她說:「忻齊家並不在這裡,她到紐約去了。」 我歎口氣。 在現代社會中,不預約而要見到一個人,簡直是不可能的事。母親為什麼要命令我與忻家的人捉迷藏呢? 「你找她?」 「是。」我說。 「她明天下午回來。」她說,「你會見到她。」 我不相信這好運氣,「真的?那麼我等她。」 「貴姓?」她問。 「我叫周彭年。」 「我叫李莉。」 「你住這裡?」我問。 「不,我代忻齊家來喂貓。我是她鄰居。」 啊。我釋然。 「你們仍然不鎖門?」 「有什麼好鎖?屋內什麼也沒有,誰會進來偷一盞燈或是一本書?況且人人也互相認識。」 「我是陌生人。」 「但你是忻齊家的朋友。」李莉說。 我不語。「我從沒見過你,」她說:「我沒有聽過你的名字。」 我警惕起來,氣氛馬上開始緊張。 李莉又說:「這附近並沒有旅館,你可以在沙發上過一夜。」 我狼狽的說:「謝謝。」 「別謝我,這是忻齊家的房子。」 她一徑往廚房去準備貓食。 忻齊家是不是也跟李莉一個模樣? 奇怪我並沒有見過忻家的人。 我拾起幾頭上的書,書皮上說:「獨身孕婦手冊。」 這與我無關。 我又揀起另外一本:「獨身而成功秘訣。」 我笑出來。 李莉撐著腰站門口。 「好笑嗎?這些書屬於我。」 「對不起。」 「對不起什麼?」 我笑了。 她不悅:「你是誰?忻齊家在什麼地方認識你。」 我攤開手,「我只不過是愛笑而已,並不代表我是個壞人。」 她把一盤子貓食放在地下,走掉了。 她雖然打扮似一個男孩,多疑小器之處,仍似女人。 春天。日仍短。 太陽落得早。 我必須決定是否在這裡度過夜。 我撥電話到大哥處。 我說:「這是彭年,忻齊家要明天才回來。我等不等她?」 「等一夜吧。」 「我睡什麼地方?」 「車廂中。」 「天氣仍然很冷,氣溫會降到攝氏三度。」 「隨便找個地方。」他不耐煩起來。 「為什麼母親堅持要我見到忻齊家?我又不認識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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