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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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豆苗苦笑:「即是課文全部,無一走漏。」 「讀書真辛苦可是,我最怕考試,至今時常做考試夢:一頭大汗,打開試卷,全部看不懂。」 豆苗笑:「羅醫生,你真好,你全無架子。」 羅平平感慨:「我也是十六歲讀大學的天才兒,不是溫習就是練琴,從未真正做過小孩。」語氣十分遺憾。 豆苗說:「我希望做頑劣子,放了學書包丟到一邊,出去打球游泳,即使只是滿山跑,弄得泥鬼似回家,也不枉童年。」 羅醫生見她心嚮往之,不禁笑說:「將來壞學生都會後悔。」 「會嗎,也許他們另有奇遇。」 羅醫生輕輕問:「你的所謂感應,可以形容一下嗎?」 豆苗想一想,這樣回答:「像我們都知道一加一的答案肯定是二,心裡有數,感應不稀奇,大人看到少年開快車,便知道遲早出事,還有,嗜賭的人會得傾家蕩產?」 羅醫生接上去:「一般稍有生活經驗的人都是預言家。」 豆苗點點頭。 「但是你看得更徹底。」 豆苗微笑:「有嗎。」 「所謂業報,不過是外國人所說的必然結局。」 豆苗答:「華人口中的少壯不努力,老大徒傷悲。」 「那麼,一個人所作所為,是因,導致的結局,是果。」 豆苗說:「我認為如是。」 「你看得特別真確。」 豆苗說:「像朱可成那個人,大家都不喜歡他,都看出他輕佻浮躁,不會善待女人。」 羅醫生歎口氣:「為什麼周子駒看不清楚?」 「她寂寞,她失去自信,她覺得總要犧牲一些來成全一些,還有,她運氣不好。」 羅醫生微笑:「豆苗,你才是心理學家。」 豆苗也笑起來。 「子駒好嗎?」 「阿姨很好,謝謝,她約會頻繁,男友眾多,不過,都是正經人,都只穿白襯衫。」 羅醫生告辭,豆苗鬆口氣。 說了那麼久,她並沒有把真實情況說出來,她十分惆悵,她不想羅醫生把她當實驗室內白老鼠。 周豆苗的感應能力逐年增強,叫她不安,母親知道這種情況,故此擔心。 親友略有所聞,時常開玩笑:「請豆苗告訴我們,下次多寶獎開什麼號碼。」 豆苗已經遠近馳名。 周子允代女兒回答:「任何號碼,中獎率都是七千萬分之一。」 她對豆苗說:「都會先進但迷信,你到外國讀書比較好,省點麻煩。」 但外國人也非常迷信。 周子允說:「別忘記明日下午去外婆家下午茶,我替你準備了一套粉紅色裙子。」 上次,到外婆家,她穿深灰色,一進門,管家便陪著笑同周子允說了幾句,子允連忙叫女兒回家換鮮色衣服。 老太太憎厭黑白灰。 第二天下午,所有客人的衣飾像倒翻了水彩顏料。 子允子駒分別穿淡黃與淺紫,豆苗穿粉紅,另外有兩個女客選桃紅,還有湖水綠與蔚藍裙子,叫人看了精神一振。 老人因此十分高興,伸手招豆苗過去。 到這個年紀,豆苗已十分清楚外婆其實從頭到尾不記得她叫什麼名字,不過,老人一向有特權,豆苗並不介意。 外婆看著她:「嗯,我給你的禮物呢?」 豆苗連忙自衣領內掏出玉墜。 外婆微笑:「很好,很好。」 她臉上敷著白粉,唇線描得一絲不苟,真是個漂亮的老太太。 她接著問:「孩子你可以幫我一個忙嗎?」 豆苗一怔,外婆開口求她?這是前所未有的事,豆苗感覺無比榮譽,她急著討好老人,不假思索答應:「請儘管吩咐。」 周子允趕近,已經來不及。 只聽老人笑說:「卞太太,你過來,她答應了。」 周子允忙問:「媽,什麼事?」 老太太說:「卞太太會同你們講。」 她忙著招呼別的客人。 卞太太穿著米白色山東絲套裝,外型秀麗嫺靜,她一直陪笑:「子允,你不記得我了,我是黃錫昇的外孫女,我外公同你外公是好友。」 周子允也笑:「你們一早移民舊金山。」 「是,子允你好記性,實不相瞞,我有一事相求。」 「一定效勞,是什麼事?」 卞太太臉上露出一絲哀傷:「我有獨子——」 站在一旁不出聲的豆苗忽然輕輕「噫」的一聲。 卞太太抬起頭:「周小姐可是已經知道什麼?」 豆苗立即噤聲低頭。 周子允說:「你叫她豆苗得了,你別客氣,有話慢慢說。」 她們在偏廳角落坐下。 露臺打著密竹簾子,一絲絲夕陽透進室內,映在地板上,構成美麗圖案。 卞太太輕輕說下去:「他在去年車禍喪生。」 周子允呵一聲,惻然,她伸手去拍拍卞太太肩膀。 室內靜下來。 卞太太落淚,接著,她勇敢地說下去:「不久發生不可思議的事。」 豆苗立即抬起頭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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