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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


  紀元見目的達到,十分寬慰。

  實際上她與程功比從前親密。

  每個星期天上午九時她都收到他的電話,有時才講三分鐘,有時十來分鐘,都使紀元生活中添了顏色。

  調職之後,程功成熟了,地位與紀元比較平等,聊天時天南地北什麼都可以說,已無禁忌。

  象「下雪了,薄薄一層,天地萬物看上去好象很純潔。」

  「朱小姐十分能幹,不過手下一錯她就會罵,許多人下不了臺,我?我特別專心,不過有時做噩夢也在捱她罵。」

  「倫敦比我想像中好得多,有文化,與同事到小蓬遮普吃咖喱,味道不錯,多希望你也在。」

  「下星期三是家母生日,請代我買一個蛋糕叫人送去,你自己去?那怎麼敢當?」

  一點一滴,感情增加。

  紀元十分小心,她想給自己多一點時間思考。

  程功寄來照片,好燦爛的笑容,她把它鑲在銀鏡框裡,放在書房案頭。

  去了已經三個月了,這段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程功星期天早上問候電話決不間斷。

  紀元很想趁一個長假去探訪他,兩人約在羅馬或巴黎見面,「巴黎時間星期三十二號下午三時在羅浮宮正門石階等,不見不散」之類,可是不知恁地,考慮良久,不能決定,伍紀元已不復當年之勇。

  上天是公平的,她們那一代女性在事業上一帆風順,在感情上總得付出點代價,紀元有點悲觀,她與程功,不一定有個理想結局。

  紀元送蛋糕到程家,帶著她那份禮物,程母十分高興。

  「程功真是出路遇貴人。」

  紀元以為說得是她,正想客套幾句,誰知程母還有下文。

  她說:「那位朱小姐待他一如你,據說向上頭提出升他的職,方便他出去見人。」

  紀元一怔。

  「伍小姐你吃碗面才走,我做了點豆瓣醬給你帶回家吃。」

  那一天,紀元的胃口差多了。

  她不動聲色,也沒有驚動任何人,等到星期日,程功打電話來時,她輕輕問:「可是要升職了?」

  程功只是笑,「說說而已,朱小姐說你對我很推薦,故此也許會有機會。」

  「那多好。」

  「我知道聽到這消息最高興的人會是你。」

  紀元原先也以為如此,可是她高估了自己,她並沒有程功那樣開心,她下意識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

  她掛了電話。

  過兩天,她一進辦公室,便看到一個人坐在她椅子上。

  紀元無比訝異,「朱牧芬,你怎麼回來了?」

  朱牧芬精神奕奕,氣色非常好,「我回來述職。」

  「我替你接風。」

  「只得今天中午有空,後天就要回去。」

  「你看你那死相,好,遷就你。」

  中午,她們的話題漸漸往一個人的身上移。

  那人是程功。

  朱牧芬感慨地說:「紀元,我要向你道歉,我真是小人之心,老以為你同程功有特殊關係,才肯不遺餘力抬捧他,日久見人心,原來你光明磊落。」

  紀元不語。

  「程功都與我說了,他說你純是他的恩師。」

  紀元抬起眼來。

  「我可不理人家怎麼說,我升他是升定了,對,今天是程伯母生日,程功托我帶了禮物給她,今晚我應邀到程家晚飯,喂,我穿套裝還是穿便服?要給他父母一個好印象,希望他們不覺得我年紀比程功大一點。」

  紀元更加沉默。

  「來,紀元,祝我快樂。」

  紀元這時由衷地說:「牧芬,祝你快樂。」

  朱牧芬聳聳肩笑道:「我是豁出去了。」

  紀元與她握手道別。

  回到家,紀元在心愛的安樂椅上坐了一會兒,走進書房,取起程功的照片,仔細看了看,他真有一張最可愛的笑臉,誰也猜不到,那笑臉背後,會有那樣深的城府。

  本想把照片自相架裡拆出來,紀元終於嫌醃雜,連照片框一起扔進垃圾桶裡。

  她睡得很好。

  為什麼不好?有得吃有得穿又有級可升,沒有道理失眠。

  星期天轉眼又到了。

  不公紀元沒有象過去三個月那樣愉快地取起聽筒。

  程功的電話被搭到錄音機上。

  「……這是九二八三三,我會儘快複你。」

  「喂,是紀元?我是程功,你不在家?我稍遲再打來。」他的聲音有點失望。

  紀元牽牽嘴角,她輕輕說:「有一個大姐照顧你的笑臉已經夠了,程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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