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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


  「紀先生說是見面禮。」

  桑子只得點頭接收。

  卞琳又傳話:「紀泰,你回家吧,既往不咎,從新開始。」

  紀和乘機說:「我不想再讀法律。」

  卞琳代紀伯欣問:「你想做什麼?」

  「我想開設一間酒吧。」

  紀伯欣怔住,卞琳也一呆。

  這是紀泰的願望,紀和處處維護他。

  紀伯欣搖搖頭。

  卞琳便說:「容後商量。」

  他在卞律師耳畔說了幾句。

  「孩子們,可否定期探訪我。」

  桑子答:「他們將在倫敦上學,我一年回來兩次,一定來看祖父。」

  卞琳忽然說:「這一對孿生子可不要分開。」

  桑子答:「請絕對放心,我一定會把他們帶在身邊。」

  卞琳又說:「紀先生願意負責孩子們生活費用。」

  桑子說:「我自己有能力。」

  桑子不願久留,轉身退出。

  卞琳代紀伯欣說:「讓我再看看孩子。」

  保姆再次把孩子們抱近,不知怎地,他們無時不刻手舞足蹈,一不小心,兩個胖頭相撞,痛的哇哇叫。

  大家忍不住笑。

  卞琳說:「會走會跑不知如何控制,還有,如此好動,怎樣讀書。」

  紀伯欣忽然提高聲線發出不可辨認的聲音。

  卞琳一怔,仔細聽,然後傳譯出來:「是非成敗轉成空,幾度夕陽紅。」

  紀和惻然,他按住紀伯欣的手一會,轉身離去。他送桑子上車。「桑子,我感恩不盡。」

  桑子卻說:「紀和,真沒想到眾人這麼喜愛我的孩子,你們給了我鼓勵。」

  他們互相祝保重,勇敢的桑子帶著孩子們走了。

  卞琳輕輕站在他身後,「我送你一程。」

  卞律師真好精力,一絲不見倦容,有才能的人多半天生如此。

  紀和欽歎,「我一下子就東倒西歪,咖啡紅茶全部失效。」

  卞琳微笑:「你沒聽紀先生說一切轉成空。」

  「我們還年輕,我們不灰心。」

  卞琳感歎:「紀和,你人生觀正面光明。」

  「讓我們希望紀伯欣健康明日勝今日。」

  演完紀泰,紀和做回自己。

  他每天陪著媽媽吃三頓飯,然後,他開始尋找藝雯。

  不不,他不打算騷擾她,他只想知道她近況,可是,一開口打聽,必然驚動藝雯,對一個女子來說,最恐怖的事,莫非是前頭人糾纏不休。

  他必需做的十分技巧,他約從前同事喝咖啡,帶著名貴小禮物,等對方自動提供資料。

  這個都會每人都認識每人,熟不拘禮,寒暄過後,便開始講是非。

  同事這樣說:「能夠外出進修,海闊天空,多一項專業,多一條出路,如今好職位難尋,紀和你真幸運。」

  這番話把紀和過去一年的辛勞都淡化,只剩一個印子,不好意思提起。

  「我們就依然站在泥灘裡不能動彈,幸虧還可以拼老命怨天尤人。」

  紀和只是賠笑。

  第二杯咖啡上來,女同事多叫一客蛋糕,她忽然說:「你與藝雯分手,大家都很突然。」

  紀和忍著不出聲,待她全盤傾出。

  這城市有一個特色,人在背後說親友是非,一點犯罪感都沒有,信口道來,像是做一篇影評或是書評。

  「藝雯結婚了,現在,她是那種下了班需買菜回家煮飯的女人。」

  女同事見紀和不出聲,又笑,「當然,如今王妃也不好做,一個個都離婚。」

  紀和終於問:「丈夫對她好嗎,他愛她嗎?」

  「金國中不是壞人,他絕對不會打罵女人,可是,世上沒有多少男人懂得溫柔體貼,生活想必勞碌平凡,所以越來越多女子情願單身。」

  「紀和只有你才願意承認這一點。」

  她對那塊蛋糕讚不絕口。

  紀和說:「包一打回家慢慢吃。」

  「怎麼好意思?」

  「難得見面,不要客氣。」

  接著,同事一五一十把藝雯的新地址電話全部告訴他。

  然後,她拎著蛋糕盒子歡天喜地告別。

  生活壓逼她,也欺侮紀和,但是好象對紀和又比較好一點。

  生活已經看扁了這位同事,可是對紀和,又還留餘地:說不定這小子翌日會得出人頭地,留一線和氣,日後好相見。

  紀和照著地址到藝雯家附近,是那種中級住宅區,一幢大廈廿多三十層高,每層六戶人家,每戶至少四口,一算之下,一幢房子的人口已經比整個北美小鎮為多,如此擠逼,紛爭必多。

  這時剛好是下班時分,果然不少年輕婦女,兩手提著重重超市塑膠袋,水果罐頭麵包一大堆挽回家,她們滿面倦容,可是還有下一場跟著來:煮飯收拾幫孩子們做功課生活一如奴隸。

  藝雯是其中之一嗎?

  紀和唏噓,當年他倆結了婚,生活也差不多,他並不能保證什麼享受。

  紀和黯然回家。

  雙臂枕在頭下看著天花板半天,不得要領。

  羅女士同他說:「明日下午要走了,凡事當心,錢夠用否,功課跟得上嗎。做人不必求一百分,九十分已經夠好。」

  紀和笑,「媽媽我作到七十分已經放棄。」

  「七十分算乙級,也不錯,比上不足比下有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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