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亦舒 > 鄰居太太的情人 | 上頁 下頁 |
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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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堅說:「克瑤在那邊唱歌。」 那邊十來個人客正在大合唱。 幾乎人人荒腔走音,大聲喧嘩,歌不成歌,但勝在熱烈高興,他們跟著電子風琴拍子喊出來—— 「我的熱情 好比一把火 燃燒了整個沙漠……」 把尾音拖得老長,非常滑稽,非常忘形。 厚在熱情沙漠隊伍裡尋找王克瑤,卻不見伊人。 是,他並沒有見過她,不過真的看到,他會認出她,據眾人形容,她是一個神情寂寥的美女。 在場有許多豪放的漂亮女郎,但都不是王克瑤。 志厚一邊找一邊唱,空肚,很快覺得暈陶陶,舒服輕鬆。 承堅在對面向他喊「喂,志厚,她到洗手間去了。」 志厚又走到女衛生間門口等。 每一個出來的女子都朝他笑。 志厚不介意做一次傻瓜,一邊等一邊喝。 不知過了多久,羅承堅又叫他:「志厚,克瑤在這裡了。」 志厚想朝他走過去,但是力不從心,他愉快地醉倒在地。 沒有吐,沒有哭,沒有鬧,只是睡著。 羅承堅叫同事把他抬回家。 他們都覺得周志厚今日好高興。 志厚一覺醒來,已是第二天早上。 星期天,不用上班。 他左邊太陽穴隱隱地痛,這種痛最要命,痛不死你,可是又每一分鐘在痛,不能做事,不能思想。 他蹦跳走到廚房,看見一大杯鮮紅蓄茄汁。 杯子下有字條:「不能喝就不要拚命喝,蕃茄汁是鮮榨,混檸檬汁,請一口喝下,可治宿醉,瑤。」 志厚苦笑,一口氣咕嚕咕嚕喝盡。 一旁放著他的外套、領帶,以及送給理詩的淺藍色小小禮盒。 一切都沒有失去。 除出周志厚的精魂,仿佛還留在梅子酒吧一邊唱熱情的沙漠一邊喝苦艾酒,那種墮落的地方真不能去。 志厚用手托著頭。 他小心翼翼取過字條,把它們都收在一隻信封內。 將來,待克瑤五十歲生日,他會把這些字條連同禮物送還給她。 昨晚,如果少喝幾杯,便可以看到克瑤。 但是,到了酒吧不喝酒,又為什麼。 克瑤就在鄰室,想要見她也容易,走到走廊那頭,敲敲門,她如果應門,就能見面。 不過,志厚仍不願無故騷擾她。 志厚把克瑤的便條收好。 結婚前夕,這些珍藏都得放棄的吧,所以老牌王老五都不想再結婚。 志厚淋浴出門。 仍然只得理詩與他一起跑步。 他不出聲,運動使他全神貫注發揮體能,跑畢,滿身是汗,像是出盡一口鳥氣。 他把禮物送給理詩。 她十分高興:「不過,學校不准學生配戴首飾。」 「校規嚴格是好事,功課尚可應付?」 「最近學寫新聞摘要,我自國家地理雜誌取材,寫了一篇關於地雷的短文,原來世上約七十個國家土地埋著一千萬枚地雷,一觸即發,濫傷無辜,每年有二萬人中伏受傷,百分之二十是兒童。」 「可怕!」 「是呀,我們只需要擔心測驗,不應抱怨。」 志厚很佩服這個小大人,是,他周志厚只需應付失戀,也不應太抱怨。 理詩上學去,志厚到對門按鈴,任南施來開門,他微笑問:「仍為他人不適當行為羞愧?」 任南施輕輕說:「理詩很喜歡你送的禮物,她說別人總送她玩具音響圖書之類,只有你把她當女孩子,不是兒童。」 志厚點頭。 「志厚,你真細心。」 成珊就是嫌他這個:心細如塵,多愁善感,幾乎像個女人。 「你幾時出來?」 「執志厚,我同你,還是維持距離的好,你說是不是?」 志厚笑,「我明白,我尊重你的意願,天氣那麼好,來,出去喝杯茶,我們保持距離,分開兩張桌子坐。」 南施啼笑皆非,不知怎地,鼓起勇氣,與他出門。 他們在小茶室坐下,分別坐兩張雙人位,斜對面,說話不用提高聲音也可聽見。 志厚揶揄說:「這樣,人家看見,也不會誤會。」 任南施只得微笑。 志厚說:「我也不合群,在都會住了這麼久,不賭馬,不看球賽,不搓牌,星期日不往粵式茶樓,從未炒賣樓宇、股票、人情,同白活一樣,也不屬於任何團體、集會、會所、成珊說我是怪人。」 「成珊是你女友?」 「前任女友,分開很久了。」 「你另有選擇,不算奇怪。」 「謝謝你,我的工作對我來說已是娛樂,我很滿足。」 南施說:「今天不用辦公?」 「我的工作時間比較有彈性。」 「那麼請大駕光臨,到敝店來看看,請多指教。」 志厚很高興得到這個邀請。 原來任氏家具店十分精緻,開在大酒店商場內,專售中式古董家具,看得出生意不錯,客人絡繹不絕。 志厚不大懂,脫口問:「花梨木即玫瑰木?明式最名貴?」 南施笑答:「說得不錯,但小店只售仿古家具,價廉物美。」 志厚一點也看不出,不辯真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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