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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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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家在美國結的婚。」 蔣太太「啊」的一聲,「回來一樣要設宴的,是不是,南孫?」 「我不清楚。」 蔣先生大大好奇,「南孫,你可見過這個謝宏祖?」 「見過。」 「奇怪,李先生怎麼說?」 南孫突然想起來,「對了,他說要放。」 蔣先生一呆,「放,放掉朱小姐?」 「不不不,放掉房子。」 「價錢日日升,不是放的時候吧?」蔣先生猶疑。 蔣太太問:「當真是李某親口說放?」 南孫點點頭。 「嗯,莫非有什麼事?」 「他們有錢人多疑,走著瞧也是了,年底賺一票才放,不然還不夠付貸款利息。」 蔣太太咕嘰,「最狠是銀行,合法放印子鈿,儂講厲害勿厲害。」 南孫取過報紙,看到鎖鎖結婚照片,背景是一所洋房的後花園,他們舉行露天茶會,新娘子婚紗被風拂起,正伸手去按住,姿態若畫中人,美若天仙。 蔣太太擔心,「那公子哥兒,會有真心?」 但普通人的憂慮是多餘的,鎖鎖一直知道她在做什麼,除非途中出了紕漏,不過要她真心愛一個人,似乎不大有可能,南孫十分放心。 蔣先生說:「有機會問問朱小姐,謝家哪只股票可值得買?」 一本正經地希望得到內幕消息。 南孫不置可否,只是笑。 她開始到一間外國人開的公關及宣傳公司任職,主任是個金髮金須約有五十多歲的外國老頭。 也許不應盡怪老外,也許女同胞應檢討一下態度,是什麼使白種老頭以為黃種女身上隨時隨地有便宜可揀。 一身汗騷臭,毛衣上都是蛀蟲洞,有事沒事,把胖肚子靠近年紀輕的異性下屬,大大聲說:「Nay Ho Ma?」 專注工作的南孫好幾次被他嚇得跳起來,他便得意地嘻嘻笑。 她聽見男同事叫他豬玀。 大學可沒有教女學生如何應付這種人,不過有幾位小姐還當享受,嘻嘻哈哈同老頭鬧個不亦樂乎。 南孫懷疑自己是太過迂腐了。 三個月下來,南孫便發覺荒山野嶺淒慘不堪的吃重功夫全派給她,愛笑的女同事全體在城內參加酒會看時裝表演。 她也樂得清淨,有公司車乘公司車,不然用公共交通工具。三個月下來,皮膚曬黑,腳底生繭。 愛走捷徑的蔣先生埋怨:「去跟朱小姐說一聲,不就解決一切。」 南孫看著鏡中又黑又瘦的形象,信念開始動搖。 一方面章安仁進了親戚開的建築公司做事,天天朝九晚五,做得心浮氣躁,日日喝西洋參泡茶,還長了一臉皰皰。 南孫不好也不敢向他訴苦,況且他也有一肚子苦水無法下嚥。 祖母嘮叨:「這年頭,女孩子在家要養到三十歲。」語氣中充滿驚駭怨懟。 南孫母女倆低了頭。 南孫很受打擊,原以為學堂出來便取到世界之匙,誰知門兒都沒有。 蔣太太勸道;「老太太一直是那個樣子,你不必多心。」 「現在我是大人了,她多少得給我留點面子,比不得以前年紀小,幽默感豐富。」 蔣太太想一想:「你可以要搬出去住?」 「你肯?」 「現在流行,幾個牌搭子的女兒都在外頭置了小型公寓。」 「我不捨得家裡。」 蔣太太笑:「到底好吃好住,是不是?」 「在外頭凡事得親力親為,再說,現在下了班連看電視的力氣都沒有。」 「祖母年近古稀,遷就她也不為過。」 「媽,你那忍功,真一等一。」 「退一步想,我的命也不差了,嫁了能幹的丈夫,不一定見得到他,你看朱小姐以前的朋友李先生就明白了,不嫁人,像你阿姨,狀若瀟灑,心實苦澀,日子也難過,人生沒有十全十美。」 「阿姨好幾年沒回來。」 「你要不要去看她?」 「她現在在哪裡?」 「倫敦,」蔣太太說,「去散散心也好,回來換個工作。」她願意替女兒付旅費。 南孫原想同小章一起去,他正在拼勁,哪裡肯走,南孫只得辭去工作,單身上路。 主任巴不得她出此一著,喜氣洋洋地收下辭職信,老闆反而客氣地挽留幾句。 比較談得來的同事說:「南孫,你不應這麼快放棄,金毛豬的合同快滿了,同他鬥一鬥也好。」 南孫笑,同他,在這個小地方?別開玩笑了,省點力氣,正經做事。 另一位歎口氣說:「南孫這一走,倒提醒我也該留意一下,此處真正廟小妖風大,池淺王八多。」 南孫一聽,只覺傳神,大笑起來。 她收拾一下,就獨自飛到歐洲去。 這次看到阿姨,覺得她老了。 眼角與嘴邊多皺紋,脖子也松垮垮,幸虧神清氣朗,無比瀟灑,穿猄皮衣褲,一見南孫,便同她擁抱。 「行李呢?」 「啥子行李,就這個包包。」 「噫,你倒像我。」 「求之不得。」 姨甥兩人之投機,出乎意料。 阿姨住在近郊,離城三十分鐘車,她有一部極舊但狀況仍佳的勞斯魅影,不用司機,自己開,十分別致趣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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