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亦舒 > 烈火 | 上頁 下頁 |
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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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男生坐下來,細細地打量荷生。 荷生不禁惱怒,這是誰?魯莽而無禮。 沒想到對方先問:「你是誰?」 荷生瞪住他。 他比言諾的年紀要大一點,瘦長個子,蒼白的面孔,此刻正取過香煙點上。再嚴格的眼光都會承認他不失為一個英俊的年輕人,但不知怎地,荷生覺得他有些地方不妥。 他忽然抬起頭來,輕輕吐出一口煙向荷生笑一笑。 荷生手臂上爬滿雞皮疙瘩。 這人有一雙佈滿紅筋的眼睛。 荷生反問:「你又是誰?」 那人慢條斯理地答:「我姓烈,你說我是誰。」 荷生吃一驚,深深失望,這便是烈火?這不是一個健康快樂的人,她不相信言諾會同這樣一個人做了十多年好朋友。 荷生脫聲問:「你是烈火?」 那人聞言色變,仰起頭來,直視荷生,荷生被他目光中的怨懟恨惡嚇一大跳,不由得退後一步。 這時候有人拉住她的手,荷生幾乎喊出聲來,一看,原來是言諾,這才放下心來。 只見言諾給她一個眼色,再向那人點點頭,拉著荷生便走。 到了大門外,兩人才不約而同松一口氣。 荷生問:「那就是你的好朋友?」 「不是他!」言諾跳起來。 荷生連忙說:「我也猜不是,不過,他是誰,烈火又到什麼地方去了?」 言諾開動車子,駛離烈宅,才輕輕說:「那是烈火的大哥。」 啊。 「烈火這傢伙,明明約好我,又開小差,今天恐怕看不到他了。」 荷生卻十分高興,若果适才那人是烈火,她恐怕不能愛屋及烏。 車子駛下私家路,言諾一向小心駕駛,路腳卻有一輛吉普車朝著他們直沖上來,言諾急忙刹車,吉普車卻不肯停,荷生直叫出來,吉普車的保險杠碰到他們的車子才不動了,荷生覺得全身血液統統湧上腦袋,吉普車司機卻哈哈大笑起來,還拍著手。 荷生破口罵:「瘋子!」 誰知言諾也相繼大笑起來,打開車門跳出去,「可不就是烈瘋子。」得意洋洋,引以為榮。 吉諾與吉普車司機擁抱。 到這個時候,荷生已經知道這人是誰,她左邊太陽穴隱隱作痛,烈家兄弟恐怕有異常兒,奇怪,言諾的坐言起行最平凡穩健不過,怎麼會交上這樣的朋友。 只見他倆嘻嘻哈哈互相拍打一番,攬肩搭背地向荷生走來。 只聽得那人笑著說:「我知道了,你一定是夏荷生。」 荷生看清楚他的面孔,嚇一跳,連忙側過頭去。 「荷生,這才是烈火。」 烈火與荷生打一個照臉,也是一呆,言諾這愣小子太不會形容了,單憑他的言語,也太委屈夏荷生了。 當下他摸一摸胡髭,「都怕這個,難怪父親叫我剃掉它。」 言諾伸手搓一搓他鬈曲的長髮,「可以梳辮子了,穴居人似的,嚇壞人。」 烈火笑著問:「荷生,你來說句公道話。」 荷生看著他,「不是叫你烈瘋子嗎?」 烈火又著腰笑。荷生覺得他自頂至踵,外型上沒有些微缺點假疵,性格活潑熱情,難怪言諾說過,烈火在家中至受鍾愛。 忙著談笑,三人竟沒有發覺一輛黑色大轎車已靜靜停下,老司機下車笑道:「烈先生請你們回屋裡詳談。」 荷生好奇地回頭看。 大車子深色玻璃裡隱隱有個人影,想必是烈家老爺了,沒想到一天之內就見齊烈家的人。 一雙炯炯的眼睛,在車內也正在打量夏荷生。 言諾與烈火各自把車駛開讓路。 老司機笑著同老闆說:「年輕人,不怕熱。」 荷生的白棉衫為汗所濕,胸前一搭V字汗印,額前碎發統統黏在額角與頸後。她站在一邊,看大車離去。 怎麼不怕熱,烈火目光中那點熾熱就叫她害怕。 烈火笑說:「來,我們回屋裡談。」 吉諾說:「你問荷生可要看電影。」 烈火正要開口,一輛銀灰色高性能跑車俯衝下來,言諾連忙把荷生拉至懷中,雙雙避開。 荷生看著車尾,驚駭地說:「這條私家路怎地這麼繁忙,難怪說馬路如虎口。」她輕輕推開言諾。 烈火說:「那一定是烈風。」 吉諾點頭:「我剛才見到他。」 烈火問:「他為何而來?」 「我不方便問。」 荷生聽在耳中,不用解釋也知道烈家弟兄並不和睦。 「屋裡還有誰?」 「烈雲在家。」 「叫烈雲陪荷生去看電影好了,我有事同你研究。」 到這個時候,荷生「啊哈」一聲,開了腔,「烈火你聽著,言諾是我的男朋友,我不慫恿他撤下你,你已經夠幸運,你甭想丟下我與他單獨行動,我把話先說明白了以後大家好做,我不用你替我安排節目,言諾,我們照原定計劃。」 言諾大笑,「烈火,聽見沒有,改天見啦。」他朝好友擺擺手。 荷生馬上仰起頭,向烈火做出一個勝利的樣子,挽著言諾的手上車。 烈火為之氣結,伸腳踢言諾的車子,力道甚大,車身一震。 荷生伸出頭去,「長毛!」她笑著罵他。 烈火被無數女孩子罵過千萬次,早就老皮老肉,可是夏荷生這兩個字,夾著伊銀鈴似的笑聲,卻在他耳畔索繞,歷久不散。 荷生松一口氣,同吉諾說:「籲,那一家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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