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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


  「此話何來?」永昌笑問。

  「不是嗎,一生一帆風順,要什麼有什麼。」

  「我的一生還沒有開始呢,言之過早。」永昌謙遜。

  如茵伸個懶腰,打個呵欠。

  「去睡一會兒。」

  「你呢?」

  「我在書房寫功課,你隨時叫我。」

  如茵一進客房,已經愛上,全白花邊窗簾配同式床單和床罩,窗外是蔚藍的海,窗臺上種著紫色的毋忘我,套房浴室也什麼都雪白,一大迭毛巾,肥皂像小小一顆顆貝殼。

  永昌覺得母親對客人十分得體。

  如茵又說:「永昌,你真幸運。」

  永昌笑,「我猜我是。」

  他出去了。

  如茵舒舒服服淋了一個浴,她仍然不想睡,心事太多,心緒太亂,一時不知怎麼向永昌剖白。

  分別已經一年,不知他怎麼想,也許他已經有了新的女友,也許他努力學業,已把感情暫且放下。

  畢竟,大家還那麼年輕,彼此都沒有承諾。

  她站在窗前良久,終於穿著浴袍出去找永昌。

  「借你襯衫長褲一用。」

  如茵長得高,可以穿永昌衣服,只卷起一點即可。

  「一切像從前一樣。」永昌笑。

  如茵不語,怎麼可能,即使永昌不變,她也已經變了。

  她發覺永昌在按電腦做功課。

  他的房間更加寬大,木板地,天花板上吊滿飛機模型,角落堆著滑雪用具,通向一個小小露臺,那裡擱著輛爬山腳踏車及一塊滑浪板。

  丘永昌真是要什麼有什麼。

  如茵指著說:「這一架B十二轟炸機模型還是我幫你拼的。」

  「正是。」

  「永昌,你好象很適應新國家。」

  「讀書嘛,又有父母照顧,哪裡都一樣。」

  「一年了,你都沒有回來看我。」

  「我們到歐洲以及南美洲去了,家父說別一有空就往香港鑽,不如利用時間看看新地方。」

  如茵呆了一會兒,才說:「是,說得對。」

  「來,我們索性到泳池旁邊坐坐,你在晚上才睡,糾正時差。」

  永昌取過一大盤水果,叫如茵吃桃子。

  這裡居住環境宛如世外桃源,難怪永昌整年都沒想起她。

  「這塊地有多大?」

  「半畝。」

  如茵笑著搖搖頭,真令人難以置信。

  「如茵,明天我要上課——」

  「你放心,我自己會到城裡遊逛。」

  「我的意思是,你不如跟我到大學,兩節課後我們才到城內,還有,你在溫哥華預備逗留幾天?」

  「三天,四天,不一定。」

  「下一站到什麼地方?」

  「三藩市吧。」

  「你好似尚未確定行程似的。」

  「我預備乘火車南下。」

  「好主意,你可以看看當年鐵路華工的血汗功績。」

  如茵凝視永昌,他還是那個丘永昌,要等他長大,經濟獨立,心智成熟,起碼要十年八年,葉如茵,你等得及嗎?

  她歎一口氣。

  「何故歎息?」

  「這個山上風景好得叫人歎息。」

  永昌笑,如茵永遠有類似奇突的感受,她可以說是一個多愁善感的女孩子。

  如茵吃了點水果,回房休息。

  丘太太回來時見永昌獨個兒在看電視,便問:「客人呢?」

  永昌說:「我覺得她有點心事。」

  「是嗎,」丘太太一怔,「我的感覺剛相反,她似比從前活潑。」

  「太活潑了,似偽裝出來。」

  丘太太嗤一聲笑出來,「你別多心好不好。」

  這個時候,電話鈴響了。

  丘太太接過:「是,我們姓丘,有,有丘永昌,你是哪裡找?香港姓葉,葉如茵的父親,呵,請等等,永昌馬上來。」

  永昌是見過這位葉伯伯一兩次的,連忙接過電話,「我是丘永昌。」

  那位葉先生的聲音有一絲緊張,可是仍然非常合理地客氣,「永昌,你可見過如茵?」

  永昌覺得這個問題非常突兀,便答:「她現在我家中,已睡了,要不要叫她聽電話?」

  葉先生似鬆口氣,「不用,我不知道怎麼說才好,永昌,如茵約在一個星期前離家出走,下落不明,我們在警方協助下知道她經已離境,於是到處撥海外電話找她,總算有了她的下落。」

  永昌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什麼?原來如茵不告而別。

  「她是今午才到溫哥華的。」

  「相信她在東京逗留過幾天,並且已經失去行李。」

  幸虧這時丘太太已經離開起坐間,聽不到這驚人消息。

  「葉先生,是否要我勸她回家?」

  葉先生太息,「讓她散散心吧,請在適當時候勸她撥電話回家,永昌,拜託你了,我會匯些現款到你處,請你招待她。」

  「葉先生,不用客氣。」

  「勞駕,我不多講了。」

  「葉先生,如茵是否極端不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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